我走出卧室后,大姐已经备好了美味的饭菜,一边给遇遇夹菜,一边问起了大哥的去向。
“我哥呢?他最近还好吧!”
她表情瞧上去极为复杂,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饭碗放在一旁,声音中涌出了掩饰不住的担心。
“阿珂,我本不想拿他的事情烦你,可你也知道他打小任性,我怕他出事。”
我回了卧室后拨通了大哥的电话,那边的人此时已经沾上了不小的醉意。
“阿珂,有事?”
隔着电话线,我都能听到那边聒噪的声音,他或许担心我听出什么,麻溜地换了一个地方重新说话。
“我这会儿有些忙,等我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
“忙着喝酒吗?”
若是平时我或许不会这么冲,可想到大姐那担心的模样,这长时间的郁气终于爆发出来了。
“苏珂,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你没有必要像管孙子似的管着我。”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我傻眼了很久,转身穿上外套朝着外面走去。
抵达‘铜雀台’已经是晚上七点,因为此时正值隆冬,这个北方的小县城此时已经是华灯笼罩。
“妹子,你大哥因为离婚的事情心里苦,你就让他放纵放纵,别说太狠的话。”
迎面走出来的是大哥最好的朋友,我也是通过不少的方式才联系到了他,最终锁定了此行的目的地‘铜雀台’。
“先进去再说吧!”
走进包厢,扑面而来的酒味让我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这是喝了多少酒?
坐在最中央的大哥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找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引我上来的人。
“阿珂,你怎么过来了?”
“担心你走着进来躺着出去,所以过来以备不时之需,你继续喝别管我。”
我将手里提着的急救箱放在角落里,默默地坐在不远处的位置,看着包厢里面的人。
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整个包厢只剩下我和大哥两人。
我将外套脱下扔在沙发上,坐过去替自己满上了酒,见他沉着的眼眸微微滑动不由得冷嗤了一声。
“既然是伤心酒,怎么不邀请我?你是觉得我不够伤心吗?”
我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的酒,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碰了碰他面前的酒杯。
“有多少年了?咱们俩没有坐在一起喝酒了?”
我第一次偷喝酒是高中毕业那年,那个时候刚刚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有酒精才能让我入睡。
后来学医,酒精味道闻得多了,倒是没有了多少感觉。
大哥迎娶翟慧那年陪着我喝了一宿的酒,我也从他期期艾艾的话语中听到了不少的秘密。
他爱翟慧的秘密。
“你说你爱上谁不行,怎么就爱上了翟慧?就因为她帮你抢回母亲留下的吊坠?”
母亲的离开,带走了我们的爱,也带走了我们辨别爱的能力。
“你懂什么?你是老爸的希望,是学校的光荣,可是我呢?我一直被班里面的同学孤立,他们骂是没妈的贱种。”
“阿珂,你可知道杀人诛心?”
酒水灌得太猛,他咳嗽声忽然间急促起来,而我则毫无所动继续倾听。
“后来,我们都步入了社会,你被众多医院疯抢,而我拼死拼活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所有人和老爸提及你的时候,都会竖起大拇指,可是每每提到我神色总是很尴尬。”
“阿珂,你知道我被你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灌了一口酒入肚,倒是从来不曾想过,我会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似乎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倒出来一般。
“翟慧从不嫌弃我的无能,虽然我知道她是装得,可我喜欢她假装崇拜的目光。”
“还有别的要说吗?”
我给他满上酒杯,见他摇头这才靠近了他一些,手中的酒杯和他的酒杯轻轻相碰。
“你胡吃海喝的时候我在学习,你呼朋引伴的时候我在学习,你蒙头睡觉的时候我在学习……”
“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很苦!可你知道我的苦吗?我为了你,公然做了假证;为了你,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人。”
“你一直觉得自己被无罪释放是别人大方不追究,却从不知道有人为了你负重前行。”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得心里面苦的要死,眼泪似乎都无法诠释我的悲伤。
“你为了翟慧逞英雄,却将自己的妹妹推入终生悔恨的深渊。”
他已经被酒精麻木,可听到此话像是被刺激了一般,眼睛也瞪大了不少。
“你什么意思?”
我心里面闪过挣扎,最终还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或许我自己也舍不得他终生活在内疚之中。
我们兄妹二人,有一个终生煎熬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让另一个也毕生悔恨。
“我骗你的,瞧,你还没有喝醉!”
我给他重新倒满了酒杯,他‘切’了一声拿起酒杯仰头而尽,然后胡乱说了很多话。
我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说话,想着那些人的威胁,那是我第一次直面社会的黑暗。
“你要知道,那个女人是直接被撞死的!而且,撞死她的是这个人。”
那人将照片我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这不是那个真正的肇事者,因为那个肇事者和我一般大的年纪。
他像是疯子似的几次三番地撞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压根不顾她求饶的声音。
“不是他,是一个年轻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拿着照片的人狠狠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凶神恶煞地盯着我。
“记住,若是说错一句话,不仅你大哥要将牢底坐穿,就连你……”
他说着在我脸上轻轻摩挲着,一口大黄牙在雨夜下衬托的极为狰狞,手指甚至一个劲朝着我的脖颈摸去。
“小姑娘,你是想为一个死人伸冤吗?”
我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这才从往日的迷障里走了出来,瞧着旁边打着呼噜的大哥,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幸福。”
我扶着大哥刚走出‘铜雀台’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熟人,瞧着萧宴那张熟悉的脸,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最近,好像真的是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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