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相熟的老叔路过,询问父亲怎么来了医院。
我爸气哼哼道:“还不是被我闺女气的!”
弟弟立刻接上话茬:“李叔,我妈让我姐出点钱给我盖房结婚,我姐不肯。”
“不出钱那你总得给家里挣点名声吧?她偏偏还不结婚。”
“我妈一气之下就喝了农药!”
李叔倒抽一口冷气,“喝农药了?!”
我爸长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老两口图什么?”
“供她读书,供到大学毕业,现在在省城当工程师,听着光鲜,可心里哪有这个家啊!”
弟弟的女朋友摸着肚子哽咽:“妈一直想抱孙子,这下一来,不知道还等不等得到我的宝宝出生了。”
我蹲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僵硬。
李叔不赞同地斥责我:“沈静啊,不是叔说你,你怎么能把老人逼到这份上?”
我哑着嗓子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逼她……”
“什么没有!”我爸高声打断我,“要不是你死活不肯,你妈能走极端吗?我们老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的喊声又引来几个人,小镇上的人大多数都认识,听完我爸的诉苦,议论纷纷。
“闺女把妈逼得喝农药了,造孽哟!
“哎哟,白养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心都读硬了!”
“快三十了还不结婚,心理有问题吧……”
“在城里赚大钱,自己不结婚就算了,弟弟结婚也一分不肯出,啧啧……”
沈光耀还在那添油加醋:“姐,你说你要忙事业。你要是什么大科学家,为国家做贡献,那我们肯定不催你。”
“可你不就一个普通工程师,地球没了你,不照样转?”
我爸点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真有本事忙事业的人,要么早拿几十万给家里盖房子,要么是给国家做了大贡献!”
“钱和名声你啥都没有,还不老老实实嫁人,连累我老沈家在村里的名声!”
原来说来说去,逼我结婚,是因为我不肯出盖房子的钱。
老乡们纷纷附和我爸,还有人当场给我做起了媒。
我听着,浑身发冷。
我妈生死未卜,可我爸和我弟,他们怎么能轻松地把这场悲剧说得像八卦?
他们甚至还边说边笑,抽起了烟。
只有我手心里全是冷汗,胃揪成一团。
“王翠花家属在吗?”
医生探出头。
“在!”
我们全围过去。
医生摘了口罩,表情有点奇怪。
“尿检是阴性,患者服用的不是百草枯。”
我爸皱眉:“就是百草枯啊!那还能是什么?”
弟弟拍了下脑袋,“对了!我表弟家那小子就爱喝这种带颜色的饮料,估计是玩的时候把饮料装空瓶里了!还好还好……”
他长长舒了口气,“虚惊一场。”
我爸和周围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几乎心如死灰的我,身体终于慢慢又开始热起来。
我还来不及细想这场闹剧里不对劲的地方,医生又继续道:
“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激动,血压有点高。留院观察一晚吧。”
“你们谁陪床?”
弟弟瞥了我一眼:“我姐陪。她惹出来的事,当然她负责。”
我爸点头:“沈静,你在这照顾你妈。我们先回去睡觉了,困死我了。”
他们甚至没进病房看一眼。
一整晚,我妈情绪高涨不睡觉,拿着手机不停联系媒人做媒。
连轴转的我累得想眯几分钟,每次刚闭眼就被她叫起来给她端茶倒水。
第二天早上我准备回家休息一会儿,在大门口遇上了表哥的孩子。
“姑姑!”
松松手里举着个瓶子:“姑姑新年好!你要喝饮料吗?”
他笑着把瓶子往我手里塞,“可甜了!奶奶昨天还问我要了一瓶呢,说她也爱喝这个!”
我低头看着瓶子里眼熟的绿色的液体,骨头里都渗出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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