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是从我有记忆起就装上的,我妈说,这样才能保证我时时刻刻谨言慎行,不闹出声音来刺激她。
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我出于羞耻,尝试过盖住监控。
然后等待我的,便是在冰冷的瓷砖上跪满一夜。
自那以后,我房间的监控便一直保持着二十四小时工作的状态。
上大学后,我妈曾想过在宿舍也装上监控,但室友们都不同意,她这才作罢,换成了每天要我定时汇报作息,并拍照或者拍视频为证。
我但凡汇报得晚一点,她便会发来捂着胸口的照片,神色痛苦地控诉我不听话刺激她。
此时,见我没有反应,屋里的摄像头缓缓转动,我妈的哀嚎变成了谆谆教诲。
“唉,当妈的就是吃力不讨好,林言,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呢?”
“更何况我还是个病人,你明知道我受不了刺激,还故意摔门,差点让分贝仪爆表。”
分贝仪,又是分贝仪。
从我有记忆起,我家就铺满了静音棉,说话做事都要时刻盯着分贝仪的指针,生怕越界。
一次吃饭的时候,我不小心发出咀嚼的声音,气氛瞬间凝固。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我妈的表情僵在脸上,直接把我拎起来扔到地上,拿出针线,一针又一针穿过我的嘴唇,剧痛让我浑身战栗,但却不敢在发出一丝哀嚎。
“林言,你存心要我死是不是?我给你缝起来,看你还敢不敢发出声音!”
而我爸冷眼在旁边看着,轻声说:“唉,林言,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你妈,消停一下?”
我的嘴唇还在滴血,我捂着嘴,满眼不可置信,为什么我的妈妈,会这样对我。
直到血液干涸,妈妈终于指责够了,她用了扯出我嘴唇上的线,便扬长而去。
我感受着嘴唇上火辣辣的刺痛,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再发出。
就连去给我开家长会,我妈也会拿着那个分贝仪。
整个过程中,她的分贝仪总是不断滴滴直响,惹得家长会根本无法正常进行。
我在门外羞红了脸,低声对同学们说着抱歉。
可突然,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砸到我头上。
“林言,你吵什么?
“不知道我有罕见心脏病受不得刺激吗?你竟然还带头闹!”
我麻木地面对着她的辱骂,不敢再出声。
她离开前,像是示威一样,故意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明知道我有心脏病你还气我,今晚回家跪满四个小时才准吃饭!”
她就这样扬长而去,留下愣神呆滞的我在学校,独自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嫌恶。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一个朋友。
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厌恶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门锁这时晃动起来,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我爸压低了声音,隔着门给我下最后通牒。
“林言,你别以为反锁了,我就没办法打开你的门。
“我给你一分钟,你快听你妈的话出来,否则你知道后果!”
亲戚们隔着门叽叽喳喳,也压低了声音劝我。
这些低沉的嗓音,通过监控和门缝传入我的耳朵。
一直以来的压抑在此刻化为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我身上。
这个家,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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