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死不瞑目……
死死盯着黑漆漆的房梁,想了三天,都没想明白。
明明自个儿是个一身慢性病,死乞白赖的熬到八十岁,满头白发,满脸褶子,满身老人斑的老太太,怎么就在死后穿书,这不是小年轻才爱玩的事吗?
她一个古稀老太太,居然还能赶潮流。
那本古言书,写的那叫一个糙。
她住院的时候闲着无事,戴着老花镜看完了。
女主性子窝窝囊囊,生了五个娃,辛辛苦苦养大,结果一步踏错,晚景凄凉。
临死的时候,连块像样的棺材板都没有,只用一张草席裹着,俩儿抬到山上就埋了,很快就成了荒坟。
看的她想跳进去,一巴掌把那女主扇醒。
结果一睁眼,好嘛!她成了悲催女主。
让一个八十岁老太遭这份罪,阎王爷也太欺负人了吧?
……
老式土坯房,阴暗潮湿,门窗紧闭,隐约能听见外面堂屋院子传来的哭泣争吵声。
张老太仔细一听,寒毛都竖起来了,谁说人老了不怕死,那是他们没走到阎王殿门口。
***
“大姐!你也别哭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娘的后事咋办!”
“不光是娘的后事,还有爹的尸骨,总得有人去收。”
“咋收啊?都不知道爹死哪去了。”
“我看就弄个衣冠冢吧!”
“老四,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三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咱家念书最多的人,我咋就不能说话了?二哥,你倒是吭一一声啊!又装哑巴!”
还是最初的女子,带着哭声说道:“娘还没断气呢,你们就急着给她办后事,总要,总要给她请个郎中吧?”
外面顿时一片寂静。
这时,一个稍年长的女人声音传来,“娟儿,你娘是优思过度,再说她底子早不行了,这些年就是硬撑,何苦还要再折腾,我看啊,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去吧,你们也甭害怕,以后有二叔二婶照看,不会叫你们受委屈。”
郑娟不想听了,“我,我进去看看娘。”
张老太坐在床上,活动了下手脚,结合外面人的讨论内容,她隐约想起书里的情节,也是这书里的转折点。
她丈夫是镖师,年少时在山上跟着师父学艺,下山后在县城镖局找了份护镖的差事。
说白了,就是现代搞货运的。
只不过古时走镖风险高,交通不便,加之路途又漫长,属于高风险职业,一不小心就横死野外,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郑朝山武艺高,性子野,胆子又大,在这一片,闯出了名声。
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都在外奔波,可要说赚了多少钱,却也是扯蛋。
他是镖头,又爱讲义气,手底下养着十几个过命的兄弟。
伤病抓药以及意外死亡之后的抚恤金,虽有镖局承担,但又能给多少,到最后还是他私底下往里填。
男人的义气哈!
这回,又不晓得在哪个地方生死不明,两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没消息,镖局里开始传他回不来了。
原主一着急,生了场大病,差点就随着一块去了。
只是后来,因她禁不住妯娌的怂恿,默认丈夫已死,隔年就改了嫁,结果没多久,她那个倒霉丈夫就全手全脚的回来了。
后果可想而知,她被所有人唾弃,包括自己的孩子,又被现任夫家嫌弃,结局悲惨。
***
“吱!”
陈旧的木门发出难听的声音,有亮光透进来。
郑娟一只脚刚迈进去,吓的魂都飞了,“啊!娘!娘!娘她坐起来了!”
几个孩子听见声儿,飞奔着朝屋里挤。
五张脸同时出现在门口,高矮胖瘦更不相同,但表情都出奇的一致。
“娘是不是回光返照?”
“二哥,你进去看看。”
“老三去!”
“四哥,我害怕。”
“小妹,你怕我也怕,哎哎!你别拽我裤子啊!”
“你们几个……都进来!”张老太坐的板板正正,那姿态有点像公堂审案。
五人听见这语气,忽然感觉屋子里直冒阴气,叫人寒毛都立起来了,母亲的样子跟平常简直判若两人,脸上鬼气森森。
张老太见他们不动,语气加重,带着股淡淡的威严,“我叫你们都进来,没听见吗?”
五人吓的一激灵,飞快的往屋里挤,结果因为太着急,卡住了。
“我的头……”
“我的腿,大姐你别推我。”
“大哥,你退后一点!”
结果想退也退不掉,不晓得是不是有人后面推了,几人同时往屋里倒。
“哎呀!你们压到我了。”
“呸呸!谁的脚杵我嘴里了。”
“起啊!都起来!”
这时,一个面带和善的中年女人,提着裙摆就站在后面,“大嫂,你可算醒了,孩子们担心坏了,要不要给你……”
张老太:“他二婶,你就不要进来了,我们需要开个家庭会议!”
“会?啥是会?”
“关门!”
郑娟愣了下,结果被张老太瞪了一眼,赶紧走过去,砰的一声甩上门。
姚二婶吃了闭门羹,心里那个气,又不舍得走,好奇他们娘几个在里头说啥,于是撅着屁趴在门口偷听。
郑二叔甩着手上的水,从外面进来,“你撅那儿干啥?”
“嘘!大嫂醒了。”姚静云跟做贼似的。
“醒了?咋又醒了!”郑二叔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满,“可我棺材都订了!”
“应该是回光返照,昨儿脸上都现黑气了。”
“那是快了,我得叫人把棺材提前抬回来,你寿衣备好了吗?”
“早弄好了,搁在她屋里呢,只等她咽气。”
郑二叔思索了片刻,“死人难穿,还是趁她有气的时候,赶紧把寿衣穿好,等棺材一到,再把堂屋收拾出来,我还得去买麻布跟纸钱……”
“哎呀!她还没死呢,我总不能现在就穿吧?”
突然,房门拉开,张老太抱着暗紫色刺绣大棉袄,甩她脸上,“他二婶,寿衣你自个儿穿吧!他二叔,棺材你自个儿躺吧!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说完退回屋,关上门,把呆愣的俩人晾在外面。
屋子里,张老太手指点着五个崽子,“你们几个按年纪从左到右,都给我站好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郑娟拎着裙子,站到了最左边,依次是老二,老三,老四,最末尾站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一头一尾是姑娘,中间那仨都是儿子。
张老太迟疑了下,“你们……自我介绍吧!娘年纪大了,又病了一场,脑子有些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