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养在外面的金丝雀又病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被架起来吃那盏妾室茶了。
当着我的面,她直接倒在了幕宸怀里,勾着夫君垂落的发丝把玩:
“爷~奴家听闻夫人出身苗疆,听闻苗疆人的血可驭五毒,爷~奴想看,你让她进百蛇窟让奴见识见识好不好?只要爷答应……”
她将红唇凑到幕宸耳畔,贝齿轻轻咬上他的耳垂,激得他轻轻一颤,下人们纷纷低头不敢再看。
“今晚,奴就穿爷最喜欢的那件珍珠纱肚兜,陪爷几次奴都应。”
“你这身子支撑得住几回?”幕宸轻笑,抬头却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他虽没开口,下人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面色惨白的看着他,“幕宸,你知道我不会蛊的。”
怀里的金丝雀不依不饶,幕宸没了耐心,
“反正你是苗疆人,流着异族的血,那些毒物自然不会伤你,再者,能哄莺莺高兴,是你的造化。”
说罢,下人将我扭着推下百蛇窟。
花花绿绿的蛇团感受到活人的侵入,躁动起来,吐着信子朝我扭来。
我抬头看向上面的两人,那女人已经将手探进了幕宸的衣袍。
蛇群的威压朝我袭来,我紧紧咬着舌尖,被逼得阵阵后退。
幕宸……欠你的,我还清了……
1
熟悉的金疮药的臭味灌入鼻腔,一片恍惚中,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皮肉肿胀疼得厉害。
黄莺莺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幕宸的手指,屋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见我睁开眼,黄莺莺像发现了什么好玩意儿一般,摇晃着幕宸的手臂,
“夫君~夫人醒了!”
幕宸终于舍得施舍给我一个眼神,“醒了?”
我的视线停留在黄莺莺颈间的红痕上。
幕宸不悦地“啧”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将黄莺莺揽到怀里,避开我的视线。
看着他维护的动作,即使早已对他不再抱有期待,可是胸口处还是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行了,不过一些无毒蛇罢了,装这副死人脸给谁看,矫情什么?”
幕宸最烦我逆来顺受的样子,明明是顺着他的意,他反而愈发厌恶……
只因为黄莺莺一句戏言。
想见识一下苗疆人的血是不是真的可以驭五毒,幕宸竟真的将我扔进了百蛇窟。
冬天的蛇本在冬眠,饥寒交迫下却被刻意搜罗到一处,正互相撕咬吞噬着同类,见到猎物自然蜂拥而上。
蛇群虽无毒,我却被撕咬的浑身伤口。
蛇类尤其擅长绞杀猎物。
被手腕粗的几条大蛇勒的更是浑身青紫,肿胀。
我朝崖上的幕宸苦苦哀求,蛇群几乎要从我的口中钻入。
吓得我不敢再张口呼救,只敢从喉咙间溢出几声呜咽。
“你们苗疆人不是最擅长和这种毒物打交道吗?天生的害人精!”
“更何况,这是我特地为你搜罗来的无毒蛇,不过玩玩儿而已,装惨给谁看!”
“苗时鸢,你此刻的痛苦不敌我小娘半分!你有什么脸求我放过你!”
幕宸冷眼旁观,口中的话像利刃一样将我的心凌迟。
他当真是恨极了我。
一旁的黄莺莺也附在幕宸耳边道,
“夫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听闻苗疆最近的风向可有些蠢蠢欲动呀!”
“莺莺夫人说的是啊,那可是苗疆啊,那蛊毒手段残忍无比……”
听着她挑拨离间的话,和众下人对苗疆的蛊毒手段颇为忌惮,又不加掩饰的厌恶的态度。
我无力地在蛇群纠缠中闭上了眼。
“只要死不了都由你,她流着苗疆人的血,毒物又奈何不了她,何况都是些无毒蛇。”
幕宸轻描淡写的语气伴随着寒风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却只能听见蛇群的“嘶嘶”声了,但是我知道,幕宸不敢让我死……
“天天板着一副棺材脸给谁看,晦气!”幕宸的声音将我的记忆强行拉回。
“呵,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的。”
他的手指紧紧钳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下颌骨。
将我的脸甩到一边,“大夫,给她上药,用最好的。”
最后几个字幕宸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真是恨我恨到了极点。
门外候着的老大夫颤颤巍巍走进来,掀开被子的一角。
他擦了擦额头滴落的冷汗。
想必他也没见过这么心惊肉跳的场面。
我的手臂血痕肿胀地方最多,大夫小心翼翼抽出我的手,被子掀开一角,血糊的到处都是。
伤口被扯到,我痛呼一声,又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阎王。
“矫情什么!”
幕宸一手扯下我身上的棉被,血粘在衣服被褥上,他粗鲁的动作,直接让我的伤口再度崩裂。
“疼!”
我痛到在塌上直抽冷气,屋内本就没几盆炭火,浑身又冷又疼,还有血或者冷汗的粘腻感,风一吹,我几乎颤栗。
“呵,苗时鸢,你装得真像啊,比那戏班子的戏子演的还要好上几分!”
幕宸羞辱的话音未落就被黄莺莺打断。
“夫君,你看主母这身上……这怎么像同人欢好后的印记?莫不是……莫不是主母与人私通!”
黄莺莺指着我身上青紫的伤势,声音转了好几个弯。
我诧异地看向黄莺莺,气的嘴唇颤抖,“要不是你挑拨离间,我怎么会进那蛇窟!又怎么来的这浑身的伤!”
黄莺莺藏在幕宸身后,脸上尽是害怕之态,似乎我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啪!”
巴掌将我的脸打歪,泪水顿时噙满了眼眶。
“苗时鸢,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他擦了擦手,像是刚刚碰到的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是我恨透了你,把你丢进蛇窟,干莺莺何事!苗时鸢,我能留你一命已经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
我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几年来将我磋磨的生不如死就是他口中的仁至义尽……
“将这屋里的炭火撤走,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了解一下自己的地位。”
幕宸嗤笑一声,命人撤走了炭火。
看着他嫌恶的眼神,我只觉得一阵阵无力席卷了自己。
我沉默着接受这一切,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日复一日的在他的恨意里消磨时光。
我本觉得就这样纠缠下去,爱与恨又能如何。
我本就不是为了这些留下的,再者他到底不能真杀了我。
可是黄莺莺出现了。
不能再纠缠了…
2.
三年前,中原和苗疆开战。
苗疆不管儿郎女娘都擅长用蛊,蛊虫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中原皇帝败的惨烈。
是我偷偷放走了人质幕宸,原因无他,不是因为一见钟情,是为了两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苗疆多老弱,这次我们靠着天命一线生机才化险为夷,可下次呢。
我偷偷放走了幕宸。
也正如同我愿,幕宸将求和的话带给了中原皇帝,同时来的还有一道赐婚圣旨。
为了两国和平,不再起战事,苗寨领主的小女儿和中原的少年将军要联姻了。
按照中原的规矩,我要身着红衣戴盖头。
可我们苗疆没有丝绸只有粗麻,那绣着牡丹的喜服是幕宸的小娘亲手绣的。
他来送喜服那日,风尘仆仆,是赶路而来。
看我时耳尖红的不像话,他磕磕巴巴地说,
“我小娘说让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轻轻咳了一声,像是有些不自在。
我盯着他瞧,一本正经地说,“你的耳朵比喜服还红。”
“你一个姑娘家瞎说什么!”
幕宸恼羞成怒地扔下喜服盖头,利落地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起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笑的爽朗,
“幕将军,成亲再见!”
听到我的喊声,马背上的身影好像歪了一下,险些掉下去,看得我忍俊不禁。
这小将军怎么这么不禁逗?
成亲那日,中原皇帝为了表达对苗疆的重视,添了不少聘礼。
我和幕宸双双骑马走在迎亲队伍前面。
我掀着盖头,和他同样一席红衣,腰间别着我的佩剑。
“夫人……这样实在于礼不合……”
迎亲的媒婆苦哈哈地笑着,劝着。
当了大半辈子的媒人也没见过哪家的新娘子是自己骑马进夫家的。
“无碍,她自在便好。”
幕宸微微頦首,媒婆便皱着一张苦瓜脸,捏着帕子退了回去,不敢再言语。
我看到他余光扫视我的剑,似乎看懂了他的疑惑,笑着和他说,
“不是所有苗疆人都会蛊,苗寨领主的小女儿就不会下蛊,我爹只教会了我握剑。”
中原的少年将军要和一异族女子成婚这一消息养活了不少茶馆里的说书先生。
自从进了城,乌泱泱的百姓都来围堵。
只为瞧一瞧我这异族女子是何人物,居然能让他们最风光霁月的小将军亲自带队去苗疆迎亲。
看着嘈杂的人群,幕宸朝我伸出手,“别怕,他们没有恶意。”
我点点头,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唇角微勾,似乎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终于抵达幕府时,现场却一片骚乱,满地狼藉。
酒席散落一地,府内下人如鸟兽散。
幕宸顺手捞起一个小厮呵道,“怎么回事!”
“将……将军,是有刺客来犯……”
看着那小厮小心翼翼瞧着我的神情,我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有刺客为何不来报!”
幕宸揪着他的领子,额头青筋直冒。
“将军,城内百姓堵的水泄不通,消息传不出去啊!您还带走了诸多亲卫,您小娘……小娘她……”
“我娘怎么了!”
“小娘她不幸被刺客所杀……”
听到回答,幕宸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推开小厮,跌跌撞撞朝内院跑。
我看着那小厮,不知为何,心慌的厉害。
3.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幕宸看着他小娘手腕处的黑线直逼心脏,他就抱着他小娘的尸体,质问我。
我哑口无言。
是苗疆的蛊毒。
他哭的凄惨,从一开始的呜咽到号啕大哭,他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娘……”
他的动作致使怀里的尸体脑袋一偏,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就那样盯着我。
似乎她也在问我,为什么……
可这根本不是我干的!
我嘴唇嗫嚅着,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我……”
“可这是你苗疆的蛊毒!你们苗疆人果然只会害人!”
幕宸双眼通红,像一只狼崽子一样死死盯着我。
他就这样抱着他小娘的尸体直直跪了一夜。
我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愣愣地站了一夜。
“苗时鸢……”
不知过了多久,他沙哑着嗓音开口,让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
“你我是圣上赐婚,为了两国停战和亲……”
“我不能休了你。”
他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我恨你。”
说完这三个字,他抱着他小娘死不瞑目的尸身走了出去。
而我泄力一般瘫在地上,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根本理不清思绪。
我只知道,不可能是我的族人。
这手笔针对的太过于明显,究竟是什么人……
这人究竟要干什么……
我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幕宸居然照例同我拜了堂。
看着他明明还是一袭红袍,人却像换了个芯子,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一直想和他解释,但是他将所有恨意都灌注到了我的身上。
似乎只有恨我的时候,他才会好受一些。
他将我送到了幕夫人的房里,美名其曰“学规矩”,实则是为了让他嫡母磋磨我。
幕夫人是当家主母,原先折腾他小娘的手段他自是见识过的,所以他很放心将我“送”给幕夫人。
在这里我孤立无援,甚至连丫鬟都是他的心腹。
幕夫人膝下无子,为了讨好这个有出息的庶子,使尽浑身解数折腾我。
烈日炎炎下赶我去小厨房蒸包子,还让厨娘将门锁住,又蒸又熏,晕过去后不准人请大夫。
只给我浇了一盆凉水,让我缓了过来。
冰天雪地让我在祠堂侍候先祖,擦洗牌位,一双手就此生了冻疮。
年年复发,每年冬日都痛痒难忍。
为了苗疆不再陷入战乱,为了赎罪,这些我都可以忍,但他却养了一个外室。
他应该很宠爱那个外室,这件事整个园子连下人都不忌讳地肆意传扬,全当看我的笑话。
我也听闻那女子身子娇弱,走路都要喘三分,我若是男子,应当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而现在夫君的外室又有了新要求,她要喝我们苗**有的五虫汤。
五种毒物,加上我们苗疆特有的制作方法,不仅无毒,还可以强身固体、美容养颜。
“将军传话来,莺莺夫人要喝您做的五虫汤,现在去做吧。”
幕宸身边的大丫鬟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我身上还有伤……”
我话音未落就被她打断。
“夫人可想好了再说,将军的脾气您是晓得的,得罪了莺莺夫人,可没您的好果子。”
她掩面轻笑,“如今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如今在将军面前得脸的是莺莺夫人,至于您,将军说了,给莺莺夫人提鞋都不配!”
我躺在塌上,裂开的伤有些浸透了纱布,我看着她,良久无言。
许是觉得没意思,她扭着腰回去讨好黄莺莺了。
我吩咐贴身丫鬟去做,我在一旁看着。
到底我还是幕宸明媒正娶的正妻,即使对我再不屑一顾,一个小丫鬟而已,我也是能使唤的。
因为不是我亲手熬的汤,幕宸生气了。
他生气的后果,不过是叫我去主母房里站规矩,要么祠堂跪着侍候祖先。
我规规矩矩跪在厅前,任由高位上的幕夫人痛心疾首地指桑骂槐。
“你你你!一介女子,夫为妻纲,你却对夫君的话充耳不闻!你们苗疆女子简直败坏女子名声!连女训都不懂,今日我就要好好教教你我们中原什么规矩!”
轻描淡写地将过错引到我身上,却见我浑身的伤,她不便再动手,否则会落人口舌,让人觉得她恶毒。
于是她命我跪在冰天雪地中背女训,何时背完,何时起来。
而却对着黄莺莺嘘寒问暖,冲我道,“这女人啊,还是听话懂事才好~”
我有些疑惑,为何她那么喜欢黄莺莺,难道只是想讨好幕宸,所以爱屋及乌吗?
4.
我看着和黄莺莺并肩而立于屋檐下的幕宸,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从和他相识,放跑敌人的过错我一人承担,他感激。
到他带回那道赐婚圣旨,绯红悄然爬上他的耳尖。
到如今只剩恨……
我却再也不想背负他小娘的命,她的命重到压得我喘不上气来,可她的死到底谁来负责呢……
我不想再背负这一切了,真的好累。
为了报复我,那日幕宸亲手给我灌下一碗红花汤。
他说我让他觉得恶心。
但是他不能违抗圣旨,又不想我生下他的孩子。
他说有着苗疆血脉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害人精……
新婚之夜他让我独守空房,受尽下人冷眼。
让幕夫人对我愈发不满。
却又在白日粗鲁的禁锢我折磨,让我落下一个不知廉耻,**夫婿白日宣淫的浪荡名声。
回想着脑海中的一幕幕,我平静的看向幕夫人,“我自请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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