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死后,丈夫为照顾大嫂兼祧两房。
他在外地承包下钢材厂后,说心疼我跟着他操心受累。
于是把我跟女儿留在了乡下,带着嫂子坐上了绿皮火车。
往后七年的时间,除了一首二十一字的情诗之外,我不曾收到丈夫寄来的半张钱币。
我无奈身兼数职,节衣缩食把女儿拉扯长大。
直到县里遭遇地震,大嫂和丈夫住在洋气的小高层里夜夜笙歌。
我和女儿却被断了的钢筋生生捅穿身子,没能等到救援便失血而死。
而几天后得讯赶来的丈夫在我和女儿的尸首前与嫂子拥吻。
“这场地震来的及时啊,一定是老天看你怀了我们的爱情结晶才开眼收了这两个拖油瓶的。不然还要咱们费心思设计她离婚,想想都觉得晦气!”
我心神俱裂。
再睁眼,我回到了地震前一天。
01.
睁开眼第一件事我就把女儿在学校接了回来,当掉了家里所有值钱东西买了两张通往兼州的车票。
到了兼州,我带着女儿到处打听才找到丈夫何奇承包的钢材厂。
门卫却把我拦到门外说什么都不肯放我们进去。
他满脸鄙夷:“就你们身上这股穷酸味怎么可能是我们老板的媳妇?”
“我告诉你,我们老板娘大名叫柳丽华,跟我们厂老板恩爱的很,编瞎话还不编个可信的,骗谁呢你!”
我正想开口,门卫的表情突然恭敬起来。
响当当喊了个:“老板,老板娘好!”
柳丽华从副驾驶下来,穿着一身看着就价格不菲的丝绸连衣裙,身上的首饰被太阳光照的金灿灿的。
何奇把她搂在怀里,俩人本来还有说有笑,可一看见我,笑容顿时敛了起来。
柳丽华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熟络地拉住我的手。
“小语,真的是你啊?”
跟她那细嫩软滑的手比起来,我的一双手黝黑粗糙,正反都是常年干农活而留下来的皲裂伤疤。
我觉得刺眼又恶心,不动声色抽回手目光落在何奇身上。
我冷冷地开口:
“没想到我会来找你们吗?何老板何太太。”
何奇脸色早已十二分的不自然,顿了下后尴尬道:
“小语你看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的何太太从来只有你一个呀!”
柳丽华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怨毒,随即又附和:
“是呀小语,这就是个误会。”
“这厂子上下百十号的人呢,大家伙都没见过你整天光看见我了,有点误会也正常,再说我跟阿奇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你肯定能理解的对吧?”
见我没有反应,何奇直接抱住了我,深情款款:
“小语,这么多年不见,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最近嫂子的身体不太舒服,外面天气热,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好吗?”
嘴上说着想我,可放在柳丽华腰上的手却未放下来半刻。
02.
我牵着女儿的手走在他们俩后面,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无比讽刺。
上一世,何奇的大哥患上了癌症,发现时早已全身转移。
大哥死后,何奇便向我提出了兼祧两房的想法。
当时他拍着胸脯保证,让大嫂进家门儿只是为了方便照顾。
毕竟大哥在世时与嫂子相爱一场,将嫂子接进家里也算是他这个做弟弟的替大哥完成照顾嫂子一生一世的承诺。
自那之后,何奇与嫂子之间的关系一日比一日亲密,甚至几次留在嫂子的房间里过夜。
我无数次提醒他,却永远都被何奇皱着眉头打断。
“小语,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人,没想到你竟也这样不识大体!”
“大哥生前对我们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嫂子与大哥那么相爱,如今大哥死了,我与大哥的长相又十分相似,让嫂子常常见我,难道不也是一种安慰吗?”
我哑口无言,只能挺着孕肚在房间里默默流泪。
生产那天天降暴雨,女儿胎位不正我在医院里疼了几十个小时,医生要求紧急手术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何奇。
后来我才知道,嫂子说害怕打雷声,于是何奇便在房里陪了她一天一夜。
之后何奇便在兼州包下了这个钢材厂,借口我生女儿后元气大伤,不忍再让我跟着他劳心劳力。
所以提出带着大嫂先行离开,等一切安顿下来后便将我和女儿接过去过好日子。
往后的整整七年,他只给我寄来了一封只有二十一字的情诗。
除此之外,我不曾见过半分纸币。
那时我还傻傻以为他可能过的也不容易,刚出月子就咬着牙身兼数职将女儿拉扯带大。
我无数次做梦梦到他回来接我和女儿团聚。
可最终等来的,是刺穿身体的冰冷的钢筋以及他和嫂子阴毒的笑容。
女儿软糯的声音将我思绪拉回。
她扯着我袖子,满脸兴奋。
“妈妈,这个地方好大好干净啊!跟村子里一点都不一样!”
跟女儿声音一同响起的,是路过员工的议论声。
“那女的谁啊?新来的员工?咱们厂什么时候能带着孩子上班儿了?”
“你瞎呀你!你看那孩子长得跟老板像的很,这不明显是老板家里的亲戚,估计是看老板老板娘现在发达了,来投奔他们哩!”
“不过看她们这副样子,保不齐开口就是个大数目!果然谁家都会有个穷亲戚啊——”
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我耳朵里。
我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大步走过去拉住其中一人的胳膊。
淡淡道:“谁告诉你我是亲戚的?”
“我说我是你们老板何奇名正言顺的媳妇儿,这是他女儿,你们信吗?”
被我拉住的人上下打量我两眼,用力甩开我。
“有病吧你?全厂上下谁不知道柳姐才是老板娘,谁像你,跟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就是,前两天老板还给我们发了喜糖说柳姐怀孕了,怎么?你大名也叫柳丽华啊!”
我的眸色越来越冷,何奇见状赶忙上前哄走那两个员工,勉强笑道:
“小语你别听他们胡说!我看他们就是最近太闲了,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柳丽华也转移话题,“是啊小语,这都是一些闲言碎语罢了。”
“正好今天阿奇给我买了不少海参,等回家让阿奇给你们露一手尝尝。”
晚上吃过饭,何奇才想起给我和女儿安排房间。
他把我带到了阴面最小的那个房间里。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生锈了的单人床。
我抬眼看他,只见何奇有些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家里只有这个房间空着了。”
“一间嫂子在住,另一间是刚布置好的儿童房,让你和女儿住了我怕嫂子会有情绪。”
我不由得扯起一丝冷笑。
先是钢材厂工人的闲言碎语,再到现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和名不正言不顺的嫂子。
仿佛但凡是个活物,哪怕是路边的野花野草都能压我这个妻子一头。
这狭小阴暗的房间就已经摆明了何奇的心声。
我和女儿在他眼里,就是两个应该活在阴沟里苟且偷生的老鼠。
最后生生世世都不要见光。
我正想开口,柳丽华的声音轻飘飘冒出来。
“别介意啊小语,你来的太匆忙,我和阿奇确实没时间准备。”
“不过你也就住这两天,与其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拿出点时间来带着女儿到处见一下世面。”
“这样,我让阿奇抽出几天时间来好好陪陪你们母女俩怎么样?”
03.
好一句“让阿奇抽出几天时间来”。
表面上温柔大方,可字里行间却无一不透露着挑衅炫耀。
明摆着就是已经把自己摆到了女主人的位置上。
我的丈夫抽时间来陪我和女儿,还需要经过她的点头同意。
虽说重生归来何奇在我眼里早已成了滩腐臭的烂肉,我不吃,但苍蝇来了我也照样觉得恶心。
我平静地扫了她一眼,“不用了。”
“这次过来我就没打算再带女儿回去,往后日子长得很,不急于这一时。”
“什么?!”何奇下意识惊呼,“你们不回去了?”
柳丽华脸色更是瞬间暗沉几度。
“不行吗?”我冷眼盯着何奇说。
何奇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语,我是觉得你好歹也是当妈的人了,有些事情不能再娇纵自己的性子了。”
“你看看这厂里天天这么忙,你要是留下来了,我哪有心思力气照顾你们母女俩啊。”
“而且,你和女儿在老家的日子不也过得挺好的?我们继续跟之前一样不好吗?”
我气极反笑。
想象不到他怎么有脸冠冕堂皇地说出这些话。
“挺好的?哪里好?”
我直视着他拔高音量质问:
“是我和女儿半个月吃不上一顿肉好?还是家里墙皮掉一地却拿不出钱来修补好?还是女儿连件衣服都得挑别人家孩子不要的好?”
“再者说,是你带着嫂子在这里吃喝享乐,如今还搞出一个野孩子来好?”
一通话说完,我还没委屈,柳丽华倒先抽泣出声。
“对不起小语,是我的不对,都是我太想念你大哥了,这才求着阿奇给我一个孩子……毕竟再怎么说,血脉里总是连着的。”
“你如果实在介意,我今天下午就去打掉这个孩子!”
说着,她作势抡起拳头砸向肚子。
何奇急了,拉着她的手腕又抱又哄。
他满脸怒意地瞪着我,“秦思语你有意思吗?这么点事至于上纲上线成这样?”
“大嫂不过就是过于思念大哥才求着我给她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她有什么错?难道要让我看着大嫂硬生生思念成疾吗?!”
看着这俩人你唱我和的恶心嘴脸,即使死过一次,我身上也顿时升起一股恶寒。
女儿也在身后怯生生拉住我的衣袖。
柳丽华装起了好人。
她拉住何奇手臂,轻声道:
“没关系的阿奇,我理解小语,毕竟你是她的丈夫,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说着,她又垂下头带着哭腔道:
“你今晚好好跟小语聊聊,不用管我了。”
柳丽华回卧室关上门,门内立刻传出压抑的抽泣声。
何奇满眼失望地看我几秒。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大嫂不过就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弱女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地为难她!”
我听愣了。
半句话没说,却被扣上了个咄咄逼人的帽子。
爱与不爱的区别,就是这般明显。
我无心再争论这些,奔波一天下来身心俱疲,只想关上门睡一觉。
可到了半夜,女儿突然剧烈呕吐起来。
小脸因为难受紧巴巴皱成一团。
我一下慌了神,光着脚拍开何奇紧闭的房门。
他脸上的不耐烦压根藏不住。
“大半夜你干什么?小语,你懂点事。嫂子怀孕反应很严重,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你不要吵醒她。”
我没心思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焦急道:
“女儿吐的昏天黑地,必须赶紧去医院!”
他眸色闪了闪,叫人把我和女儿送到医院。
我自己一个人折腾了整夜。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带着柳丽华慢悠悠来到病房。
我二话不说冲上去。
“啪——”一声。
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顿时浮现在柳丽华脸上。
柳丽华和何奇都懵了。
我通红着眼质问:
“你为什么要给我女儿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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