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出租屋里吐得昏天黑地。
不知昏睡了多久后,我被门铃声吵醒。
看看日历,房东催租的日子又到了。
我长吁短叹地开门。门外并不是房东。
林恬一身高定,站在门口,冷气和她的香氛一起灌进屋里。
门口停着她的豪车,漆黑一尘不染。
一切都令我恍神。
“张弘,别来无恙。”
“长话短说,我新成立了一家医院,现在缺个助理。”
林恬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沉静,相比于问询,更像是命令。
她笃定了我不可能拒绝。
会所的那一幕划过眼前,我心中一紧。
我轻声婉拒:
“不了,我现在除了卖酒,不会做别的。”
林恬没说话,也没有动,就这样直勾勾看着我。
这时,林恬车驾的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下车来:
“张弘,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啊。”
贺建州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是故事的男主角。
“阿恬看在当年情分想帮帮你,你就这么喜欢装大男人?”
我看清了对方,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冷汗顺着我的脸淌下来。
当年在医学院上学时,贺建州是林恬四年的忠实舔狗。
那时林恬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美少女,最喜欢做的事,是跟在我后面转。
林恬严词拒绝过贺建州,但贺建州就像狗皮膏药,撵也撵不走。
贺建州忌惮我家的势力,竟然引我到无人的小巷,指使一群混混殴打了我,剥光我的衣服,拍下我的照片。
事后父亲帮我出气,狙击了贺家产业。
贺家老爷跪在我家别墅门口三天,我于心不忍,将对方扶起来。
事后贺建州出国。
我以为此事翻篇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了他。
看来贺建州不是一个能放下仇怨的人。
“她是给我招助理的,我刚回国,到女友的医院做住院部主任,还缺个帮手。”
贺建州揽住林恬的腰,意味深长说:“想不到她还记得你。”
我眼睁睁看着林恬顺势靠近对方怀里,挑了一下贺建州的下颌:
“贫嘴,以前的事,你提它做什么?”
我大脑一片空白。
林恬并不知道当年贺建州对我做的恶。
我太了解贺建州了,林恬留他在身边,等于养虎为患。
“阿恬,你知不知道他当年做了什么!”我实在忍不住,将贺建州当年霸凌我的事脱口而出。
贺建州好整以暇、丝毫不惧,反而林恬面色越发深沉。
我有点慌,更加卖力地辩解。
“够了。张弘!”
林恬打断我,一脸忍无可忍。
“贺建州当年帮过你,别再因为嫉妒恩将仇报。”
“还有,别再那样叫我。”
“你再也不配了。”
我僵在当场。
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
当年,母亲为了躲债,在一个夜晚带着我偷偷搬了家。
我怕牵连林恬,选择了不辞而别。
那段时间,我从往日同学的动态里得知,林恬发了疯一样四处找我。
甚至为了求得一条我的行踪,给昔日追求者们下跪,被人尿在头上。
而我再也没有回去找她。
此时望着她的怨愤,望着贺建州的得意。
我忽然明了。
她本来就是来羞辱我的。
在她看来,贺建州是拯救他的人,我才是那个恶者。
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当年的苦衷。
我心中忽然绷断了什么。
“林恬,我不会到你那就职。”
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你这么相信他。”我深深望了贺建州一眼,“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
“陆弘你什么态度?阿恬好心好意帮你,你有没有良心?”
贺建州皱眉不悦地说:
“阿恬,这种人渣,我们别理他了。”
“……”林恬没听到贺建州说话,她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紧紧抿着唇。
半晌,忽然冷笑出来。
笑声带着一种毒。
“好啊,陆弘。”
“记住你今天的话。”
“希望你不要后悔。”
几天后,我怔怔地站在豪华会所的大理石地板上,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刚收到的辞退信。
“你连续好几个月绩效垫底了。”经理翻了翻眼皮。
他在说谎,我昨天还明明给他卖了一大桌好酒。
经理面无表情地想走,我一把抓住他:
“经理,这几个月的提成,你得给我!”
经理嫌恶地推了我一把:“弄坏我西装你赔得起吗?”
“滚蛋!”
我来不及纠缠经理,因为我的手机这时滴滴滴响起来。
是医院的电话。
我接起来,越听心中越往下沉:
“请…请您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想办法的。”
但电话对面医生只是机械一样的重复:
“规定就是规定,医院不是慈善机构。这周再不交款,我们只能让你母亲出院。”
“等等!……”
还没来得及求,对面已经挂断了。
我不明白。
我一个月前还是这家会所最佳员工,怎么会被辞退?
电话这时候又响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听说你被辞退了?”电话里响起林恬的声音,冰冷中透着一丝得意。
我大脑瞬间过电:
“是你干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刚好认识你们会所的老板,我跟他说,你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对了,你妈妈的医疗费,是不是用光了?”
“能教出你这样儿子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得了。”
我攥紧了手机,愤怒哽在了喉咙,发不出一个字。
当年的分离很不体面。
这成了她心中的结。
我隔着听筒都能看到林恬的冷笑,裹着怨气:
“你当年抛弃我的时候,一点机会都没有给我留。”
“别白费力气去找工作了,你绝对赚不到一分钱。”
“你别太过分!”我忍不住怒吼。
可母亲的医疗费迫在眉睫,过嘴瘾并不能让我有收入。
我赶紧做起兼职。
我当护工、跑腿送外卖、甚至去捡饮料瓶。
可我护理的老人莫名其妙摔下了楼梯。
跑腿派单又远又急、单单都有投诉。
拾荒根本攒不到钱。
当我连一下顿饭钱都没有了时,林恬的电话再次打来。
“饿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目光无力,声音也疲惫。
“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妈妈病死。”
我哽咽了,说不出任何话。
街上车来人往,空气凝固。
林恬说:“来我面前求我。”
“你知道我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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