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大小姐回来了。”大汉扛着苏小锦,突然喊道。
苏小锦不由秀眉轻蹙,眼眸中闪过一抹错愕。因为,这座别院明显比刚刚那些看着小些,这也便罢了,别院的墙还倒塌了一半,地面的青石板上裂了许多缝。再看那屋子,她不由觉得头晕脑胀,和周围飞檐翘角的高楼比起来,她这小屋整整矮了一截。
不是说宰相谪女么?莫不是她听错了,自己其实是庶女?不然,宰相千金怎么会受到这种待遇?那一座座精巧奢华的高楼里,住的难不成都是下人?
一个念头还没想完,便听到一阵啼哭声,那大汉已经跨过门槛,来到了房间内,房间内陈设也十分普通,虽然不破败,但是绝谈不上奢华。她被放在一张大床之上,随即,一个双眼红肿的小丫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那么大,一边来解苏小锦的绳子,一边抽泣道:“小姐,您这几日都去哪里了?真可要急死喜儿了。”
苏小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面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丫头,想到,这个就是喜儿啊?难怪那老管家跟自己说那话呢,看着小丫头的模样,大概是真的很担心那个真正的宰相千金吧。
她经常在电视剧里,看到许多大家闺秀身边,都有一个忠心耿耿且单纯善良的乖巧丫鬟,就算是一个邪恶无耻的皇妃,身边也必定配备着容嬷嬷那样心狠手辣,偏偏长的还极有杀伤力的奴才。这个喜儿,就是那个傻子千金的忠仆?
想及此,苏小锦突然觉得,若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也这么关心自己,就像师傅那样,对自己不离不弃就好了。这时,她下定决心,在没找到回去的方法前,暂且做一次丞相谪女吧,至于真的苏小锦,找不找的回来还是一回事呢。
喜儿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有些担忧的望着一直不语的苏小锦,怯怯的问道:“大小姐,您今儿是怎么了?往常您话最多了呀,怎么今儿突然不言不语了?”说到这里,又开始暗暗抹泪,嗫嚅道:“莫不是这几日受了许多的苦?”
苏小锦有些无语的白了喜儿一眼,看着这丫头又开始簌簌落泪,心里郁结:她怎么这么能哭呢?于是,为了不让小丫头哭,她故作好奇的歪着脑袋,认真的问道:“我是傻子,傻子要说什么话呢?”
果不其然,喜儿一下子止住了泪,嘴角抽了抽,整个人看着跟座木雕似的。
苏小锦心想,嘿,这招还挺有用。想及此,她往床榻上一躺,折腾了这么久,总算能休息休息了,她也好好好整理一番思绪。这么想着,苏小锦又侧过脸,有些好奇的问道:“喜儿,我走了多久了?”
喜儿怔怔的望着苏小锦,要说她傻吧,说出来的话挺傻的,不傻吧......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怪的,现在的大小姐,看着似乎整个人都灵气了几分。
苏小锦打了个哈欠,用脚挠了挠小丫头的腰,喜儿登时“咯咯”直笑,苏小锦爬坐起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她,说道:“我问你话呢,究竟几天啊?”
喜儿连忙说道:“小姐,您走了已经七日了。”
七日?苏小锦重新躺回去,摆摆手说:“给我倒杯水。”她的性格,虽不算寡淡,但除了在和她那讨厌的师姐对话的时候,会跟火枪一样之外,其他时间,也算十分冷静。毕竟做小偷的么,性子活泼什么的无所谓,但面对重要事情的时候,最讲究的便是平心静气,方能将宝物包揽在自己手中。
想及此,她紧紧握了握拳头,而喜儿也已经将水端了过来。苏小锦接了,淡淡道:“谢了。”一口将水饮尽,立时觉得嗓子舒服了许多,她望着喜儿说:“喜儿,我告诉你件事儿,我不傻了。”
喜儿望着一脸严肃认真的苏小锦,突然“呜呜”的哭起来,甚是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嗯嗯,大小姐,我从来没当您是傻子。”
苏小锦差点一口老血喷射而出。想了想,也是,听一个傻子跟人家说“我不是傻子”,和一个全身脱光的男人说“我不是色狼”有什么区别?可信度真是低得可怜呀......
苏小锦心中止不住的忧伤,她歪着脑袋,十分郁结的问喜儿道:“喂,我这样看傻么?”
喜儿一边抹眼泪,一边仔细打量着苏小锦,只见苏小锦从床榻上走下来,然后接过她手中的茶碗,来到桌子前坐下来,举止流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回眸一笑,道:“你见过我这样的傻子?”
说罢,将茶盏举到唇边,优哉游哉的开始喝茶。
喜儿认真的点点头,颇为感慨的说:“见过啊,我都跟着小姐十年了。”
“噗~”苏小锦将茶如数喷出,十年?那还真是历史悠久啊,难怪,刚刚她这么紧张自己。苏小锦这样想着,不由又对喜儿生出几分好感,说道:“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啊......”小妮子很委屈。
苏小锦以手扶额,十分无奈的白了喜儿一眼,说道:“我这七天其实是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郎中,那人把我的病给治好了。”
喜儿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小锦,不过这小丫头也算单纯,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有些好奇的问:“小姐,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苏小锦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那是自然,何况,你觉得傻子会说这种话?”
喜儿仔细一想,脸上满是喜悦,拍着巴掌说:“太好了!小姐不傻了!老爷以后一定不会再嫌弃你了,二夫人她们也一定不能欺负你了,”小丫头一边说一边擦泪,大概是喜极而泣了吧。
苏小锦望着开心的喜儿,不由感慨古代人的单纯。
喜儿却似乎仍然沉浸在喜悦中,说道:“夫人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说罢,泪水又如滚落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苏小锦心中一紧,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喜儿望着苏小锦,却见她此时脸色有几分难看,不由有些怯怯的说:“我说,夫人终于可以安息了。”
苏小锦点点头,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难怪那什么二夫人之类的会欺负那谪女,合着她也是个没娘的孩子,大概又因为自小是个傻子,所以才不被疼爱吧。自古男儿皆薄幸,苏小锦一边摸着茶盏,一边想着,那丞相,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姐,您怎么了?”见苏小锦一直不语,她不由有些担心。
苏小锦眼眸微眯,单手托腮,有些慵懒的将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抬眸,望着喜儿说道:“喜儿,虽然我不傻了,但是......我以前的记忆也没了。”
喜儿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所以,为了不让爹爹他们怀疑,你快将以前的事情都说与我听。”苏小锦一本正经的说道。
喜儿忙点头,开始讲述真苏小锦的过去。
......
光线极差的房间内,几扇普通的屏风后,苏小锦舒服的躺在木桶中,热气腾腾的水,浸染着她的周身,让她不由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被卸去了。
仰头望着高高的窗户外,那一抹幽蓝的天空,苏小锦趴在桶上,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胳膊上,开始整理刚刚从喜儿那里得到的讯息。
原来,她的娘亲是天策上将军沈年的独生女,名为沈知微,嫁给丞相顾知秋时,刚过及笄之年,出落的花容月貌,小小年纪,便被人称为‘璃国第一美人’,性格也是恬淡温和,只是身体不怎么好。自小丧母,沈年一直将其视为掌上明珠,丞相待她也极好。
一年之后诞下苏小锦,依然是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只是苏小锦直到三岁还不会语,十分笨拙,顾知秋找来郎中一看,才知道因为沈知微身子太弱,生苏小锦时又是早产,因此,苏小锦先天不足,心智永远只有三岁,而沈知微,身子底薄,无法再怀孕。
这对于沈知微两人犹如晴天霹雳,顾知秋也因此而日日郁郁寡欢,有一次出去买醉,醉酒之后,便和当时陪他喝酒的舞姬宋氏一夜巫山云雨,不多久,便将其取回家作妾。
沈年自然是不依的,沈知微却觉得是自己亏欠顾知秋,劝得沈年同意,笑意盈盈的将这妹妹迎回了家。
不多久,宋氏便生下了小女儿顾婧琪,顾婧琪十分健康,自小便爱笑,机灵活泼,六月便会喊“爹爹”,顷刻间,顾知秋对苏小锦的最后一丝耐心也被夺去了,从此之后,顾知秋便很少见苏小锦,久而久之,就连对沈知微,也没有半分温柔了。
而沈年自苏小锦四岁时便被调派到关外去,直到第三年前,沈知微终因伤心过度,新旧疾病缠身,撒手人寰,才匆匆赶回来。
这些,还都是喜儿从福伯那里得知的,福伯来丞相府很久了,对这位夫人十分尊敬,那时候看喜儿待苏小锦极好,忍不住跟她提起了过去的那些事儿,并告诉她,这位小姐命苦,若真想报答夫人,一定要好好待她。
沈年在沈知微死后,特求了圣旨,在这京城呆了一年,这一年来,苏小锦与喜儿便呆在他的身边,被他小心翼翼的仔细照顾着,过了一年十分幸福的时光。然而,好景不长,不久之后,边关叛乱,沈年被派出去,这一走,竟然就是十余年,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而顾知秋,更是看都不愿多看苏小锦一眼,只是这么多年,他依然没有将那侧室给转为正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畏惧沈年。
从木桶中起身,水中涟漪波动,苏小锦随手拈了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凑于鼻尖嗅了嗅,眼眸中满是不屑的目光。
顾婧琪那丫头她还没见过,然而,喜儿也的确上心,她将这些年来,宋氏和顾婧琪两人如何对待苏小锦的,都记得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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