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家家都会制茶,独有的羊肚茶更是千金难求。
羊肚茶要先将两脚羊肚子剖开,将包裹好的秘制茶叶放入羊腹中。
待到七天后,等到羊的伤口养好,便连羊带茶送出村子卖掉。
这茶制作极为不易,我家一年到头也只偶尔做几次。
每做一次茶,就少一头羊。
可最近一次制茶结束后,我家怪事发生,家人纷纷惨死……
……
我家又要制茶了,是价值连城的羊肚茶。
好看的两脚羊被五花大绑着,我爹叼着老烟袋猛吸一口,露出满嘴的黄牙,笑得满脸褶皱。
「老许啊,你家这羊长得水灵,制完茶也能卖个好价钱。」
王瘸子目露淫光地看着那好看的羊,不停地搓着手。
我哥一脚将他踹开,让他滚远点。
王瘸子不会制茶,家里穷得叮当响。第一个媳妇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村里人都说,他连畜生都不放过。
上好的羊肚茶,可不能被这种人沾染半分,那样就没那么值钱了。
我捂着眼睛,抱着瘦弱的躯体,惊恐地蜷缩在墙角。
羊被五花大绑在长桌子上,那桌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黑色,红色,所有的肮脏交织在一起。
满院子都是羊的惨叫哀嚎,还有那些人的大笑声,混作一团,听得我头痛欲裂。
「死丫头,还不快点把刀拿来。」
我哆哆嗦嗦拿着刀送到他面前。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那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连忙跑到角落,抱着脑袋缩成一团,不敢再去看那羊的眼睛。
笑声,惨叫声中,我似乎清晰地听到了「撕拉」一声,刀划破羊肚皮的声音。
很血腥,很可怕。
羊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我的头也越来越疼,最后,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不到几分钟后我被哥哥踢醒,他凶神恶煞地看着我,手上还沾着没有处理的血迹。
「死丫头,又偷懒!信不信我把你也制成羊肚茶!」
我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看向长桌,羊已经不见了。
桌子上还残留着一摊没有凝固的羊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我是家里的老幺,上头有五个姐姐,一个哥哥。
姐姐们好像都嫁人了,嫁到什么地方去,我记不清了。
我出生得晚,长得瘦小又难看。我妈将我生下来不久,就死了。
因为长得丑,嫁不到外面去,我就只能留在家里。所以我家时常被村里人笑话。
我爹和我哥不高兴了就打我,还不给我饭吃。
他们总念叨着我是个赔钱货,可我家并不缺钱。
自从掌握了这制羊肚茶的手艺后,我们村的日子就富裕起来了。
村长喝多了酒总红光满面地说,「多亏了这羊肚茶,我们这些人的好日子可就靠着这宝贝喽。」
只是,这羊肚茶虽然千金难求,我们村的人也不常做。
比如我家,上一次制作羊肚茶,还是在两年前。
那次……头又开始疼了,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些什么。
当晚,我哥便带着几个特别气派的人来了家里。
「这次的羊肚茶,保证是上品!」
那几个人看过羊肚茶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看起来十分满意。
羊被带走的时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花。
原来牲畜也会哭啊,我别过脑袋,抹起了眼泪。
这羊还没被制成羊肚茶之前,都是我养着的。
几个人注意到了我,问我哥。
「这是你妹妹吗?」
我哥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朝着我脚下吐了口唾沫。
「就是一废物东西!」
几人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可惜和失望,然后又看向我哥。
「这茶还要尽快制,实在是缺得紧。」
我爹和我哥点头哈腰地将几人送走,便迫不及待回屋数钱。
隔壁的李麻子隔着墙头啐了一口,嘴里面骂骂咧咧的。
他们家总制不出好茶,不知道多羡慕我家。
可第二天,李麻子就欢天喜地地请全村吃饭。
他家儿媳妇生了,是个水灵灵的闺女。
那小娃娃的确是好看,眼睛大大的,像黑葡萄一样。
「老李啊,好福气啊!」
众人都乐呵呵地道喜,李麻子一个孙子都没有,可却并没有因为这胎是个女儿而不高兴。
我们村没有谁家重男轻女,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娃娃,大家都喜欢。
只有我是个例外,我长得太丑了,路过的狗见了都要吼两声。
李麻子笑呵呵地来给我爹敬酒,「许哥啊,你让你家这丫头先回去呗,我家今天是好日子,她这模样……」
李麻子的话没说完,可意思已经明了。
我爹和我哥的脸阴沉得都快要滴出水来,拽着我的衣领子便回了家。
刚到家,我便被我哥一棍子打倒在地。
我哭着求饶,他也不停手。我爹在旁边抽着烟,好像没看见一样。
终于,我哥打累了,将棍子甩在一边。
「废物!还不去给你嫂子送饭!」
嫂子,我差点忘了……我强忍着浑身的剧痛爬起来,端着饭菜去了地窖。
和我一样在这个家做奴隶的,还有嫂子。
嫂子和我不一样,她长得很好看。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我们村最好看的女人。
她也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
嫂子最害怕制茶了!
我哥总说,她心肠太软,看不得那些羊被活生生开膛破肚。
每次制茶,嫂子都会被关进地窖,任凭她怎么哭闹,外面都听不见。
当我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却发现,嫂子很奇怪。
她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一个劲问我,羊呢,羊呢!
羊呢?我迷茫地看着嫂子,「羊卖了。」
嫂子的手一点点松开,一屁股坐在地上。
「羊没了……羊没了……」
看着嫂子的模样,我突然有些害怕,连忙跑出了地窖。
刚爬上来,便被我爹一脚踹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死丫头,跟个鬼一样,想吓死老子啊!」
看着我爹手里的酒瓶,我咽了口口水,缩到了墙角。
我爹爱喝酒,一喝完了酒,就要打人。有好几次,我差点被他给打死。
「我不是故意的,爹,我就是发现嫂子好像不对劲,有些着急,饶了我这回吧。」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我爹却还是走上前,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提了起来,对着我那张脸,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个丑东西,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我爹狠狠地将我摔在地上,我哥又走过来,对着我的脸便是两巴掌。
「真怀疑你不是我们家的种啊!」
这个家里,我最怕的人便是我哥。他折磨人的手段,比我爹多多了。
「哥,我是你亲妹妹啊,我是爹的女儿……」
我哥上下打量我两眼,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也还能用。」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和我爹一起去了地窖。很快,地窖里面便传出了嫂子愤怒又痛苦的哭喊声。
我爬回柴房里,死死地捂着耳朵。
那天之后,嫂子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总是蓬头垢面的,身上的衣裳沾着各种污秽物,一直穿着不换,从前,她可是最爱干净的。
她也不再怕那些游荡在我家门口的男人,看见他们,就眼神阴恻恻地盯着,等到那些男人惧怕地移开目光,她又开始发疯一样地大笑。
村里人都说,嫂子疯了,可我一点也不害怕她。
「嫂子,你疼不疼?」
我看着嫂子身上青紫交加的皮肤,眼睛瞬间就红了。这几天,我哥打她打得更厉害了。
嫂子不说话,就痴痴地看着我笑。
那天,我爹又喝多了酒,回家便直奔嫂子的屋子而去,我想上前阻止,我想告诉他,嫂子生病了。
可是,我爹根本不听我说话,一脚就将我踹出老远。
我想帮帮嫂子,我爬起来,又要往里闯,却被我哥提着去了柴房。
我哥的眼神很可怕,就像要将我吞了一样。
我有点害怕。
「哥,你帮帮嫂子,她病了,你叫爹别打她了,好不好?」
我哭求着,可我哥的眼神却更可怕了,眼里的怒火好像快要烧起来一样。
他突然朝我扑过来,一把拽烂了我的衣裳。
我尖叫一声,想要将他推开,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
头越来越疼,密密匝匝地像是要一寸寸烂掉。
我哭着求他别打我,可我哥却更来劲了。
「要不是你这么个丑货,家里还能留一个好看的。
真是晦气,你这种没用的废物还活着干嘛。」
他眼里浓浓的厌恶怎么都无法化解。
我哥一拳拳砸在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临走之前,他叫了王瘸子进了我的房间,说是把我奖励给他......
王瘸子事后将冷茶泼在我的身上,像是要洗干净我身上的污秽。
我哥离开没多久,我爹便从嫂子屋里出来,醉醺醺地回到自己屋子睡觉。
我连忙拿着药酒,跑到嫂子屋子,却看见她浑身清凉地躺着,双眼盯着房顶,空洞地流下一行行眼泪。
「嫂子,你别哭,我给你拿药来了,你再忍忍就不疼了。」
我想给嫂子擦药,她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轻柔地**着我的头。
「柳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连忙点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疯癫的嫂子,差点掐死我的嫂子,都没有眼前的嫂子让我觉得害怕。
「嫂子也要好好活着,等我长大,我就想办法带嫂子离开这。」
我一边哭,一边给嫂子擦药。
「嫂子累了,想睡一会。」
见到嫂子闭上眼睛,我只好离开。
当天晚上,我正睡着觉,突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吓醒。
这声音,似乎是我爹的!
我连忙跑出房间,等我来到我爹的房间,便看见他拎着棒子。
狠狠地砸在嫂子的身上,一棍又一棍。
嫂子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剪刀,我爹的**上也是血。
「爹,别打了,会死人的!」
我刚想上前,却被我哥拎着衣服甩到了院子里。
脑袋重重砸在地上,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我看见他们两个人,一点一点,活生生将嫂子打得咽了气。
等我醒来的时候,嫂子被一卷破席子裹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过去。
掀开席子一角,嫂子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只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眼里写满了不甘和怨恨。
嫂子被匆匆埋了,连后事都没办。
我爹也很少往外面跑了,总是在家里面喝酒,眼神也越来越阴鸷。
「松儿,想想办法,我们家得制茶了。」
我爹将老烟斗重重地在桌子上磕了两下。
「知道了。」
又要制茶了吗,可我家好像已经没有羊了啊?
我迷茫地看向羊圈,里面的羊,一只都没了。
哥哥要去买羊了,他离开了家。
我爹的脾气更加阴晴不定了。这段日子,我几次被他打得差点咽了气。
那天,我被他打晕过去。
醒来却发现,家里面围满了人。
「怎么会出这么邪门的事儿?」
「不会是正松媳妇回来报仇的吧,我可是看见了,被打得都看不出人形了,这许家人可够狠的啊。」
「造孽啊,我看得找个道士过来做做法。」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被我爹掐住了脖子。
「是不是你干的!你个又丑又笨的孬货,老子浪费粮食养活你,你还给老子找晦气!」
我爹面目狰狞,马上就要将我掐死。
村长连忙出来制止,他是村子里最和善的老人了。
「行了,柳儿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你看看她被你打的,一身的伤,昨天怕是被你打晕过去了吧!」
我大口喘着气,却在抬头间,不经意间对上了一个骷髅头,是一排羊头,大大小小的,都有。
尖叫一声刺穿耳膜,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村长身后。
「那……那是什么?」
「你看,她像是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吗?好歹是个闺女,别给打死了。」
村长说着,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没事啊,柳儿。你赶紧去隔壁村一趟,请个道士回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按照村长的吩咐做。很快,我便请了一个道士回来。
道士嘴里面念叨一番,然后紧皱着眉头。
「你家被厉鬼缠上了,这厉鬼怨气太重,不过好在有这极阴之体的童女**。记住,要想家宅安宁,这孩子的身子,就破不得。」
老道说着,隐晦地看了我爹一眼。
我爹嫌恶地扫了我一眼,「知道了,也没有人愿意动她。」
可那天之后,家里面就总是怪事不断。
门上用血写的字,我爹碗里面莫名其妙出现的羊毛和长发。
夜半院子里时不时的诡异哭号……
像是谁要回来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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