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病床上,顾彦州插着氧气管,形容枯槁,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看到我进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算计得逞的光亮。
他的现任妻子周婉琴,和他的两个成年子女站在床边,一看到我,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和鄙夷。
但当摄像机转向他们时,他们立刻换上一副悲痛又识大体的表情。
好一出家庭和睦的感人大戏。
顾彦州看见我,艰难的朝我伸出手,那只手瘦的如同鸡爪。
媒体的快门声响成一片,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我握住那只手,拍下那张足以登上各大头条的世纪和解的照片。
周婉琴在一旁假惺惺的抹着眼泪,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彦州,秀姨来了,你看到了吗?她心里还是有你的。”
顾彦州像是被打了强心针,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虚伪的激动。
“秀……你终于……终于肯原谅我了……”
“这些年……我写的每一个字……每一本书里,都有你的影子……”
他开始咳嗽,呼吸机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看起来随时都要断气。
直播间的弹幕疯了。
【哭了哭了,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老太太快握住他的手啊!别让顾老带着遗憾走!】
【这一握,就是跨越半个世纪的和解!】
我看着眼前这令人作呕的一幕,缓缓的走到了病床边。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我没有去握他伸在半空中的手。
而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随身带来的布包里,慢慢掏出一叠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我一层一层的解开油纸,露出来的,是一叠泛黄、脆弱,甚至边缘还带着烧焦痕迹的旧纸张。
那是五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我拼死从灰烬里扒出来的残页。
上面有我娟秀的字迹,也有顾彦州用红笔修改过的痕迹。
那是他偷窃我人生的,最原始的罪证。
我把这些幸存的残页举到最近的一个摄像机镜头前,确保每个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整个病房,鸦雀无声。
顾彦州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错愕,最后变成了极致的惊恐。
他身旁的心率监视仪,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上面的数字疯狂的跳动。
我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顾彦州,地狱的门已经开了,我来送你一程。”
然后,我直起身,面对着所有的镜头,也面对着直播间里上千万的观众,一字一顿的说道:
“顾大作家,既然要叙旧,那不如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好好说一说。”
“这本让你名利双收的《荒原集》,到底是谁写的?”
我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
记者们瞬间炸开了锅,所有镜头都从顾彦州那张惨白的脸上,转到了我手中的残稿上。
“什么?《荒原集》不是顾老写的?”
“这老太太拿的是什么?是证据吗?”
“世纪和解要变世纪丑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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