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急诊科大厅的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酒精呕吐物和某种陈旧的铁锈味。

头顶的无影灯发出极其细微的电流嗡鸣。

江叙手里持针钳的咬合齿咔嗒一声扣紧，带着弧度的缝合线穿过满是酒气的头皮。

手下的醉汉哼哼唧唧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差点让针尖划破旁边的毛细血管。

别动。

江叙没出声，左手拇指死死按住伤口边缘，右手手腕一抖，打了个外科结。

这是今晚第五个酒后摔伤的，前四个吐了他一身。

还有一针。

周正阳那双锃亮的皮鞋声停在身后。

“片子开了吗？”

江叙剪断线头，摘下满是血污的手套，把弯盘丢进污物桶：“伤口深一点五厘米，没伤到骨膜，瞳孔对光反射正常，不需要CT。”

周正阳冷笑了一声。

“你出钱？”

只见他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声音混在水流声里显得有些失真：“万一病人颅内迟发性出血，家属闹起来，是你这个实习生顶雷，还是我顶？”

江叙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吞了把沙子。

“还有，清创缝合单上为什么没签字？先做事后补单，急诊科是你家开的善堂？”

周正阳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水渍溅在江叙洗得发白的白大褂上：“去，把《急诊操作规范》抄十遍，明早交班前给我。”

“现在，滚一边去反省。”

江叙垂下眼皮，没接话。

如果不低头，实习鉴定表上的那个章就盖不下去。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最后一条短信来自建设银行：您的助学贷款已逾期...

母亲下周的透析费还差八千。

他退到分诊台旁边的阴影里。

那里坐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外卖员，叫林小北。

林小北缩在塑料排椅上，左手甚至不敢抬起来，只能虚搁在腿上。

一个用矿泉水瓶改装的简易冰袋正在滴水，暗红色的血水顺着椅子腿蜿蜒到水磨石地面上，聚成小小的一滩。

那是三个小时前送来的。车祸，左手食指、中指、环指离断。

江叙甚至能闻到那断指处散发出的、特有的腥甜味。

“医生...还要等多久？”

林小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疼得整个人都在打摆子。

江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十四分。

距离受伤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再植黄金窗口期是六小时，但这也要看断指的保存情况。

那个矿泉水瓶里的冰早就化了。

“我去问问。”

江叙转身走向周正阳的办公室。

门没关，周正阳正对着电脑敲病历，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

“周老师，那个外卖员的手指...”

“没交钱怎么做？”

周正阳头都没回，冷哼一声道：“手术室、麻醉、显微镜耗材，哪一样不要钱？医务科有规定，非急救绿色通道名单，不见缴费单不开台。”

“可他是送外卖的，没有社保，家里电话打不通。”

江叙站在门口，手指抠着门框上的漆皮：“那人指尖早就缺血变黑了，再拖下去只能截肢。”

“那是他的事。”

周正阳终于转过身，眼神像看一个白痴：“江叙，你只有两个月就要滚蛋了，这时候想充英雄？你要是敢私自给他处理，明天就不用来了。”

江叙被噎了回来。

他回到分诊台，看着林小北。

那个年轻的骑手大概也就二十出头，满是油污的裤兜里露出半截红塔山。

“能不能...保住手？”

林小北抬头看他，眼里全是红血丝：“我还要送单...没了手就完了。”

江叙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铅。

他把手伸进白大褂口袋，那里有一本被翻得卷边、掉页的32开小册子——《外科学总论》。

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当年父亲就是因为误诊死在手术台上，临终前死死攥着这书，指甲把封皮都抓破了。

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页。

如果不救，这只手就废了。

如果救，不仅会被开除，甚至可能因为非法行医坐牢。

那就不救了吗？

江叙的手指在书页上一行行摸索，脑海里似乎还能听见父亲当年呼吸机报警的声音。

那一行字像是烙铁一样烫手：医者的底线，是把人当人。

嗡——

一声尖锐的耳鸣突然在大脑深处炸开。

【检测到宿主强烈医学执念与濒死器官刺激...】

【神级学霸系统激活。】

【当前接触物品：《外科学总论》（残卷）。正在解析...】

【阅读完成。获得经验值：100。】

【恭喜宿主获得S级技能：完美缝合术（显微级别）。被动天赋开启：绝对专注。】

世界在这一瞬间变了。

江叙眼前的空气里浮现出淡蓝色的线条。

他的目光落在林小北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上，原本杂乱无章的伤口在他眼中瞬间解构。

血管的走向、神经的断点、肌腱的回缩位置，像是被高精度的CT扫描过一样，清晰地标注出红、黄、蓝三色虚线。

甚至连那根已经痉挛缩进软组织深处的指深屈肌腱，都被系统用高亮箭头标了出来。

这是...

江叙猛地握紧拳头，掌心里全是冷汗，但他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精密的肌肉记忆正在疯狂涌入他的双手。

那些他曾经在书上看过千万遍、在梦里演练过无数次的缝合动作，现在变成了本能。

只要有针，就能缝。

只要有线，就能接。

林小北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左手手指末端已经开始呈现出死灰般的青紫色。

那是组织彻底坏死的前兆。

没时间了。

江叙深吸一口气，肺里的浑浊空气被挤压出去。

既然都要滚蛋，那就没必要忍了。

他大步走到治疗车旁，一把撕开一次性无菌治疗包，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想干什么？”

旁边的护士长陈美娟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周医生说了不能动...”

“让开。”

江叙的声音不大，但冷得像冰。

他没看陈美娟，伸手抓过治疗车上最细的一包9-0尼龙线——那是平时用来缝脸部美容针的，根本不是血管缝合线，但现在没得选。

“你要造反啊？”

周正阳听见动静冲了出来，手里还端着茶杯，看见江叙正在戴手套，立马把杯子往桌上一顿，怒声道：“江叙！你敢动他一下试试？叫保安！”

“谁敢拦我。”

江叙一把扯过旁边的无影灯支架，强光瞬间聚焦在林小北的手上。

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单膝跪在坚硬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左手拇指准确无误地压住了林小北手腕上的尺动脉和桡动脉主干。

出血瞬间停止。

这手法...陈美娟愣了一下。

江叙没理会周围的嘈杂，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在系统的视野里，那根直径不到1毫米的断裂血管正在等待着他。

没显微镜？那就用肉眼。

没助攻？那就自己来。

他抬起头，眼神里那种唯唯诺诺的沉暮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他盯着周正阳那张铁青的脸，吐出两个字：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