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小叔和韩婷婷开车载我和弟弟去吃饭的路上，中途去了商场买东西，嫌我俩跟着碍事，就把我和弟弟锁在了车里。

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晒着，不到半个小时，车里就滚烫得仿佛才蒸过馒头的炉灶。

我抱着早已昏睡的弟弟，猛敲车窗，却没人回应。

等到他们买完东西出来，着急忙慌地把弟弟送去医院时，他已经严重脑损伤。

韩婷婷当着医生护士的面，一个劲地掐着我的肩膀，面目狰狞地质问我为什么不呼救。

骂我是傻的，说是我不听劝，执意要留在车里。

指责我是个没良心的，把弟弟害成这样。

我当时脑子里烧得厉害，只知道哭。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上只一个劲地念叨着：

“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我妈在医院哭着闹着要小叔他们赔她儿子的性命，被奶奶一巴掌结结实实扇了过去。

我一直都记得我妈捂着脸跌坐在地上时的绝望模样。

也理解我爸想避免此事发生的焦急心理。

但是，他们害得我弟弟小小年纪就要一辈子躺在医院，随时面临着被宣告死亡的危险。

难道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我弯起嘴角，任性地朝我爸笑了笑：

“爸爸，我和弟弟都没吃过牛排，你就让我们去吧。”

小叔赶忙在旁附和着：

“是啊大哥，小孩子没吃过这种东西，正好带他们去见见世面。”

奶奶也悄无声息凑上前来：

“你自己不疼儿子女儿，不带他们去吃就算了，但你至少得心疼心疼你弟弟吧，他在外面挣钱多不容易啊，带两孩子去能省一半钱呢。”

最终，我爸只能无奈同意。

但他还是反复叮嘱着，早去早回，天气那么闷热，千万别把孩子自己留在车里。

小叔连连点头，说着这种小事他懂，还笑我爸瞎操心。

我爸向来懦弱。

哪怕奶奶对小叔的偏心早已摆到了明面上，他也觉得理应如此，从未开口为自己争过半分。

哪怕我妈嫁进他们家，受了再多苦，遭了再多白眼。

他在奶奶对着我妈破口大骂的时候，也只会红着眼眶，呆呆地站在一旁，浑然一个爱莫能助。

就连那日奶奶说要把我卖了还债，他都没敢反驳一句。

是我妈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痛斥她的不该。

那些棍棒打在我妈和我身上时，他再来挡住又有什么用？

他早就应该去质问，去闹。

去找始作俑者讨个说法。

而不是等到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再来追悔莫及。

在去餐厅的路上，韩婷婷果然半途就让小叔下车陪她买东西。

小叔看了眼坐在后座的弟弟和我，只简单叮嘱了一句，说他们很快就回来，要我们安安静静在车里等。

我喂弟弟喝了点水，掏出临走前从我妈那里顺走的手机，等了约莫十五分钟，打了110。

电话一接通，我就开始痛哭加大喘气。

“警察叔叔救命啊，我和弟弟被小叔锁在了车里，他们去买东西，好久没回来，我现在好难受。”

车窗玻璃被砸碎的时候，小叔他们还在商场里面逛街。

我和弟弟先被送去了医院。

我妈赶过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

她一边抱着我哭，一边夸我做的好。

说是我救了自己和弟弟一命。

我爸则立马上前查看我弟的情况，见他并无大碍，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他转身看向我时，眼里多了一丝疑惑。

后来我们被带去了警局。

奶奶见我进门，上前就猛地推了我一把，我便顺势倒在了地上。

“你个小丫头片子，有事你不会让你小叔早些回去开车门吗？或者让周围的人帮忙啊，再不济你打电话给你爸你妈也行。非得把事情闹到警察局来，你是想别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是吗？”

奶奶这一推一吼的，直接把警局里大半的人都引了过来。

我抬手抹了把泪，小声啜泣着解释道：

“我喊了的，但是附近都没有人听见。”

“小叔不是答应过我爸吗？说绝对不会把我和弟弟独自留在车上的，可是我叫了他许久，他都没回来，车里太热了，我怕……”

“就你还教训起你小叔来了——”

奶奶说着，扬起手就想给我一巴掌，我妈立刻侧身挡在了我面前。

那一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妈脸上。

猩红夺目的巴掌印刺痛着我，我看了眼我妈，她只是捂着脸，红着一双眼睛偏过了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爸则只是看着，像过往无数次那般的置身事外。

他在媳妇和亲妈之间，总是摇摆不定，半点不愿出头的。

只有我，哭喊着要上前给我妈讨回一个公道。

凭什么？

凭什么她想打就打？

这还是在警局，难道就因为她是我奶奶，是我妈的婆婆，她就可以这样目中无人吗？

我胡乱扯着她的衣服，哭得泪流满面，却还在发疯似的要她道歉。

她被我这副模样给吓坏了，连连往后退，生怕被我缠上，脚下却一个没站稳，重重摔在了地上。

警察见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把我拉开，隔开我和奶奶的距离。

顺带还把一直躲在奶奶身后的小叔也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