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在外欠了赌债，债主找上门来。

奶奶把她的宝贝小儿子护在身后，指着我说：

“要钱没有，你把那小丫头带走吧，多少能卖个几万块钱。”

我妈将我死死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那些人举起棍棒就要往我妈身上打，被我翻身挡住。

失去意识之前，我看见我爸把我和我妈护在怀中，眼里满是歉疚：

“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没用，对不起。”

后来我爸和我一起重生了。

他试图给奶奶和小叔一次机会。

却发现，有些人名为良心的根早已烂透，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的。

……

我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睁开眼时，一切却如寻常一般。

我妈和奶奶在屋侧的小厨房里忙进忙出，烟火熏得灶台覆上一层厚厚的碳灰。

油腥味冷不丁钻进鼻子里，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眨巴着眼睛看向我爸。

他正坐在客厅木椅上，嘴边叼着根烟，手上拿着木块，在雕小鸟。

这好像是一年前，我看邻居大爷养了只鸟，很是羡慕，他便说帮我用木头雕一只。

当我开始怀疑刚刚那一切都只是场噩梦时，就见我爸手上动作忽然一顿，紧跟着打了个冷颤。

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然微微发红。

他双目失神地看着我，好像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抿了抿唇，偏头吐出口烟。

门外传来小叔的声音。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竖起浑身汗毛。

与记忆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他应该是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的。

果不其然，原先还坐在厨房门口洗菜的奶奶忽然站起身来，拔高了声音道：

“阿龙带女朋友回来啦——”

我看着小叔领着他女朋友韩婷婷，笑脸盈盈地走进门来，不免泛起一阵恶寒。

就是在今天，他们害得我年仅六岁的弟弟，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病床上。

奶奶是到40岁才生的小叔。

那年我爸十八，高中辍学在村子附近的木工厂打了两年工。

挣的老婆本都被奶奶拿去给小叔买了奶粉。

那时奶奶一颗心都系在小叔身上。

他学城里孩子喝着进口奶粉的时候，我爸早上叼一个馒头就去上工。

晚上下了班回来，奶奶早早哄着小叔睡了觉。

我爸只能自己支个小灶，煮一碗清汤寡水的方便面。

后来爷爷去世，家里的日常开销就全落在了我爸身上。

我爸也因此，一直拖到快三十岁，才凑齐彩礼钱娶了我妈。

结婚后，我爸挣的钱除了要养活我们的小家外，还要上交大半给奶奶。

此外，小叔每年上学的学费，也是我爸来交。

奶奶说，现在我们住的房子，以后是要留给我爸的。

她不能厚此薄彼。

她和爷爷攒的那些钱，得留给小叔娶媳妇，建房子。

我爸把小叔供到高中毕业。

他没考上大学，跟着朋友去了外地打工。

奶奶看着心疼，就把我爸每个月上缴的钱都给了小叔。

妈妈说小叔在外面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每天花钱如流水。

新交的女朋友也是在酒吧认识的，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

我看着眼前这个拎着大袋小袋，笑得一脸勉强的漂亮姐姐。

却只能记起她在医院一个劲地摇着我肩膀时，那副龇牙咧嘴的吓人模样。

大家围着圆桌坐下时，我妈锅里的菜才刚下。

“婷婷，你先吃啊，别客气。”

奶奶把一盘卤鹅换到了韩婷婷和小叔面前。

那是她今天一大早，踩着三轮去市集买回来的。

说小叔最好吃这口，嘱咐我们谁都不许把筷子伸过去。

韩婷婷却只尴尬地瞥了眼桌上的菜：”不等等嫂子吗？”

“没事——”奶奶又把一盘清蒸排骨也换了过去。

“她里面还有菜呢，炒完再吃。”

韩婷婷见状，无奈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把自己面前的碗筷都细细擦了一遍，才夹了筷子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着。

后来大家吃喝闲聊，她再没动过筷子。

我妈端来最后一盘菜时，奶奶早已经拉着韩婷婷的手，坐到客厅喝茶去了。

我爸虽然帮我妈留了碗饭菜，但她一口没吃，系上围裙又开始收拾一桌狼藉。

若是动作慢了，引来苍蝇蚊虫，少不了遭奶奶一顿数落。

坐下没聊多久，韩婷婷就说肚子饿，想让小叔带她去镇上新开的餐厅吃牛排。

小叔想着顺带捎上我和弟弟。

这天是儿童节，领着孩子去，亲子套餐可以打五折。

我爸立刻就急了，蹲下来好声好气地拉着我说：

“茜茜，我们不去了，你跟弟弟才吃饱，就好好待在家里，陪着爸爸妈妈好不好？”

我盯着他皱起的眉头，这才暗自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应该是和我一样，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想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