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庆,你是不是给我买了份保险?”
屋子里安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
“什么保险?”一直没说话的二姐问。
她是我们家唯一的文化人,当老师当了十几年了。
“哪有什么保险,我就是给她存点养老钱。”
我从包里拿出拿份藏在衣柜最底下的保险合同。
“周国庆,这么多年,能不能不把我当傻子了。”
二姐把保险合同抢过来一看。
两年前,我换了家纺织厂上班。
老板的机器不好,总是有同事的手指被切掉。
年初,同组的姐妹被切断了手指。
买了意外险的他们一下子就得到了一大笔钱。
周国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买的保险合同。
“我们二十多年的夫妻,过到这样已经到头了。”
我叹了口气。
老娘盯着周国庆不说话。
“周国庆!你打的好主意,当我们沈家没人吗。”三姐把合同翻了又翻,径直往周国庆身上砸过去。
“离!跟他离!秋阳,我给你找律师。”
从年轻时候,我就知道周国庆是个面甜心狠的人。
人前哭求下跪做的比谁都熟练。
连老娘都私下劝我,闹一闹吓一吓他就算了。
女人,还是要以家庭为重。
以后,让他改。
改?
上当多了,傻子都不会信的。
我重新租了个房子。
搬了些衣服被褥就出来。
房主见只有我一个女人,租金涨了三百。
我痛快给了。
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中午。
平日里,我得早早就起来熬粥煮饭。
小雅肠胃不好,早上向来要喝粥。
周国庆早上偏要吃饭,还得配上两盘菜。
等他们吃完早饭,我再骑着电动车去厂里上班。
记得上次休假,还是小雅的毕业典礼。
我穿着大红衣裳,局促不安地坐在礼堂后排。
看着女儿手拿鲜花跟同学拍照。
迟迟不敢上前。
周国庆不让。
他说我们这样的人,只能让儿女丢面子。
像我这样的母亲。
没有文化、没有钱、没有光鲜亮丽的衣服。
是不配站在小雅身边的。
下午,我去厂子里辞工。
老板算工资,算来算去。
到最后说。
“你年纪大了,手脚没有小姑娘利索,扣两百啊。”
我不准备和他计较。
出门的时候,刚来的小姑娘手不小心放在机子底下。
“小心!”
幸好抽的快,小手指差点就保不住了。
跟我女儿一般大的年纪,她吓得脸发白。
我转身回去。
“把我的钱还给我!”
顺手拎起机器旁的熨斗,直接就怼到黑心老板脸上。
“沈秋阳,你发什么神经呀!”他惊恐地望着我。
“砰嗵!”
熨斗砸向桌子上。
吓得老板哆哆嗦嗦。
钻到桌子底下,不敢出来。
“你少给我一分,都给老娘仔细你的皮。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赚的钱,你说扣下就扣下,什么东西!”
怂货。
我骂道。
自己打开桌子抽屉,拿了两张红钞。
想了想气不过,又拿了一沓塞给小姑娘怀里。
“拿着钱明天别来了,你们小姑娘不像我们这群老帮菜,重新找个工作去。”
出门骑上电动车,戴着头盔,被风吹得直流泪。
小姑娘。
我年轻时候,也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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