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谨言的话，苏绾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如今已经无所求，只想母亲好好的，此时，她的情绪也缓和了很多。

她大概想到了，顾谨言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果不其然。

就如同她猜想的那样。

车子很快在一处山水不错的地方停下。

透过车窗朝外看去，这里果然是墓园，大概付烟烟就埋骨于此吧。

说实话，这里的环境单看真的很像是世外桃源。

不过苏绾清清楚楚，顾谨言才没那么好。

什么世外桃源，又怎么轮得到她？

更何况，她清清楚楚顾谨言带她过来，不过是为了让她在付烟烟的墓前忏悔罢了。

他对付烟烟……

果然是一往情深，痴情得很。

苏绾只觉得嘲讽，他跟在顾谨言身后追了那么久，像小丑。

尽管他们已经结婚有一段时间了。

可对顾谨言做的事，她竟然半点不知。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无声无息的创造了这么个地方。

她要说顾谨言是没有心，还是一个深情的人呢。

似乎并不矛盾。

不过苏绾早就没有期待了，她知道这种深情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毕竟，苏绾也不可能再喜欢他了，剩下的，大概只有不死不休。

“苏绾，反正你的膝盖那么随便，你就去烟烟的面前跪着吧，什么时候磕头让我满意了，什么时候结束。”

顾谨言随意的指了个方向，那里是半山腰。

上山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中一条稍微好走一些，甚至可以开车上去。

当然了，顾谨言不可能那么好心。

他说的，自然是另一条。

苏绾顺着男人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条楼梯，一路蔓延上山。

不开玩笑，就算是普通人过来爬山爬上去，也要费些力气。

更加不要说，此时的苏绾受了伤。

她看了看身上的血迹，满不在乎的扬了扬唇。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是幸运的。

至少捕兽夹夹的，不是她的脑袋。

虽然昨天跳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捕兽夹上，很疼，哪怕是到现在。

骨头里都是隐隐作痛的那样。

不过也还能忍。

苏绾毫不犹豫的抬起脚，起身就朝着楼梯那里走去。

一瞬间的疼，让苏绾差点跌倒在地。

她忍住了。

“站住！”

然而下一瞬，伴随着天空的闷雷声响起的，是男人冷冰冰的声音。

这个季节的天气奇怪的很，雨天总是来的很突然。

苏绾不解的回头看去。

男人冷冷启唇：“苏绾，谁告诉你可以走上去的，我要你三拜九叩，一步一步跪上去，否则烟烟凭什么原谅你？只有这样，才能平复烟烟的委屈。”

“顾谨言！你疯了！”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男人，而男人面上的冷笑赫然预示着，他不是在开玩笑。

苏绾死死地盯着顾谨言，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

如果不是为了母亲，苏绾不会答应给付烟烟磕头。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付烟烟。

是她！

死了还不安生，竟然还将这罪名安在他们苏家的头上。

否则，她也不会被顾谨言祸害至此了。

“随便你咯，反正医院那边床位有限，就是不知道你妈离开了医院，还能受得了吗？”

顾谨言冷笑，面上尽是嘲讽。

而此时，大雨已经开始落下。

阵雨总是这样，来的突然，又下的格外的大。

顾谨言的身后有保镖，早早的就准备好了雨伞，此时已经撑开伞。

因此顾谨言根本淋不到雨。

反倒是苏绾，整个人都暴露在雨水中。

豆大的雨，砸的她生疼。

毫无疑问，听见顾谨言的话的一瞬间，苏绾是生气的。

可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雨水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苏绾看不清楚。

同时，这一场雨也彻底洗刷了她的怒火，麻木的点了点头。

她虽然看不真切，可透过雨幕。

似乎看见了往日，苏绾最喜欢，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一张脸。

此时，也只觉得嘲讽罢了。

“顾谨言，我跪，我都听你的，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你卑鄙到拿我妈妈做威胁，还有，这是我对死者的尊重。”

顿了顿，她直勾勾的看向顾谨言的眼睛。

哪怕雨势如此大，她根本看不真切：“顾谨言，我不忏悔，绝不！我不是杀人犯！”

管他顾谨言是怎么想的，苏绾不在乎。

总归他们结束了，苏绾也无所谓，她只为妈妈。

就当作是为了给妈妈积德，为了让妈妈好好活着。

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也不想知道。

再说，苏绾早就没有尊严了。

她早就在全国的观众面前跪下了，从那个时候，苏绾就已经没有尊严了。

顾谨言握紧了拳头，眸光更冷。

这个贱女人！

还真是不知好歹，哪怕是到了这一步，她也还是不知道错。

男人眸光更冷，他非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嘴硬多久。

本想嘲讽，她不过强撑罢了。

不要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心软，信了她的鬼话。

然而下一瞬。

眼前的女人真的跪下了，顾谨言瞬间如鲠在喉。

他沉默的盯着那道身影。

苏绾的动作很慢很慢。

就像是迟暮之年的人，大概是因为太疼，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脸色瞧着更加苍白了。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淋了雨的原因。

她艰难的撑着身子，慢慢跪下。

又再一次缓缓起身，不曾停顿，始终重复着之前都的动作。

甚至顾谨言觉得，这雨水似乎都能够压垮苏绾。

忽的，苏绾身子摇晃了一瞬。

男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一只脚，可又僵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苏绾已经站稳了身子。

顾谨言就这么冷眼看去，却越加烦躁。

他就这么看着那道身形再一次跪了下去。

很不爽！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股无名火在胸口游荡。

他烦躁的扯开头顶的雨伞，直接扔了。

又转头上了车。

“快走！留下来看晦气！”说完，又想起什么：“对了，安排两个人给我看着她！”

……

这场雨下了很久很久，有时下的大，有时雨势小一些。

苏绾一路跪着爬上去，她能感受天色有时暗了暗，有时又亮起来。

可她的眼前是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