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我努力想跟他搭话,刚开口却听见了他染着笑意的声音。
“这山间寒气重,你一个女孩子,受得住吗?”
废话。
我撇撇嘴。
“少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又笑:“你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把你给杖毙吗?”
“我才不怕……”我又犯了嘴比脑子快的毛病,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好歹是王爷府中名正言顺的主子时,连忙求饶:“少爷恕罪!少爷恕罪!小玖是一时鬼迷心窍,无意冒犯少爷!”
说完,我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只听见半响后,头顶传来一句轻飘飘的:
“哦。”
玩儿我。
我恶狠狠地起身,跟他挪开了五米远。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这是在山里不是在府里,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偏头看我,用目光量丈了距离以后,冲我皱了皱眉。
“待太阳落山后,这山中会有大大小小的野兽出来觅食,你不会武功,别离我那么远。”
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认怂,慢吞吞地挪了回去。
“你要跪到几时?”
他神色平淡。
“我几时认错就跪到几时。”
我欲言又止,但还是敌不过好奇心。
“你犯什么错了?”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树干,大有不盯出一个洞来不罢休的势头。
“我没错。”
我禁不住笑了,如同乡间伙伴玩闹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在他错愕的目光中,笑得灿烂。
“我知晓,我进府前经常跟乡里的孩童打架,我爹每次都会罚我面壁思过,让我想明白我错在哪儿了才让我上桌吃饭,但我就是不愿认错,好几次差点饿晕过去。”
他看着我,我慢吞吞地继续说道:
“后来我学会了服软,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是非对错自己心里清楚就够了,与他人是说不通的,即使是最亲的人。”
我说完,看着他,他却一言不发,挪开了目光。
我只能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
却没发现面前的少年目光越发坚定,他缓缓起身,因为长跪不起而险些站不稳。
我一喜,连忙起身。
“你不跪啦?”
他不答,从腰间取下一个长条的筒状物体,冲着天空用力一拧,我的耳边响起如雷般震耳的声响,惊叫着抬头时,却看见了平生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象。
像是有无数朵火花在天空炸开,照亮了半边天空。
耳边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我叫顾之铉。”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未从方才昙花一现的美丽景象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答道:
“我叫……”
“我知道,”他笑,“小玖。”
少年立于烟景中,双眸明亮,落花纷纷此刻却仿佛不舍落他肩头,我听见心腔作响,险些溺于他的眼中。
他肩头落了一朵梅花,我想替他拂掉,却不敢。
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比起那场绚丽夺目的烟花,我竟觉得眼前人更为耀眼。
顾之铉,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原来你叫顾之铉。
发大水了吗?这个床怎么摇摇晃晃的。
我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没想到身子突然悬空,我下意识尖叫,下一秒却被人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当当拉了回来。
“少爷?”
四目相对,我从顾之铉的眼里看出了无奈。我这才发现我们不知何时上了马车,我睡在车里唯一的软铺上,而真正的主子只能沿着边边,堪堪坐着。
“你方才睡着了。”
我这才想起,彼时顾子铉拧完长筒后,烟火落尽,四周又陷入了黑暗,只余不远处的点点余晖。我凑过去,小声问道:
“少爷,你表演完啦?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之铉眉心一跳。
表演?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那是烟火弹,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有马车来接我们回府。”
我一喜,乐呵呵往地上一坐,觉得少点什么,又爬起来拉了拉顾之铉的衣袖,邀请他一起坐下。
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只记得今日的夕阳染红了半片天,落花的影子缤纷,我悄悄转头去看身侧之人柔和的侧脸,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迷迷糊糊的,似被夕阳染醉。
然后……然后?
然后就在这个马车醒来了,身上还盖着一件白色披风。
我红着脸把披风塞进顾之铉怀里,低着头不敢看他。
“少爷,还给你,谢谢你的披风。”
顾之铉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你为何这么确定是本少爷的?”
我毫不犹豫答道:“因为少爷穿着好看。”
此言一出,我清楚地瞧见顾之铉的脸红到了耳根,他错开眼神,捋起披风又放下披风,惊慌失措的模样落在我眼里,让我心里乐开了花。
逗咱们少爷就是好玩儿。
“不过少爷,”我疑惑地指着披风上一处不易察觉的污迹,“这是什么?”
顾之铉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随即面色一沉,拈起那一块仔细辨认,半刻后,他神情凝重地抬眸,缓缓道:
“这是血迹。”
我心头一跳,好歹也是王府公子平日的衣服,怎么会平白无敌染上血迹?
我心中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要出事儿了。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下,外头传来妇人尖细的声音。
“还请少爷和姑娘下车。”
我和顾铉之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扶他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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