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沫的视线迎上她的眼,嘴角挂起微笑,左手端茶右手掀盖,淡淡的热气升腾至两人的中间,慕容沫挑了下眉,眼中满是挑衅,“那静夫人不妨猜一猜。”
下一秒。
静夫人收了刚刚的神色,又坐了回去,像是刚刚不曾发生什么一般。
“二小姐,我平素不喜与人接触,老爷便由着我的性子,立了规矩,这府里上下任何人不得打扰我,今日你来,你可知逾越了。”
“平素不喜与人接触?”慕容沫放下茶盏,语调上扬“那这恐怕不包括陈大夫吧。”
静夫人低敛眼眸并未接话,慕容沫手指轻点着桌面继续说道。
“原来府里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不用慕容沫明说,静夫人自然知道话里的意思。
这还多亏了那日青禾无意的一嘴,不然慕容沫也不会想到静夫人这儿,在这深宅之中,静夫人在下人眼里,心地善良,可是位活菩萨。
“二小姐今日来,是和我理家常吗?”
“自然不是。”
慕容沫拿出绢帛,剥开白色的巾角,露出的是之前被慕容沫收起的断指,正是大小姐慕容荷的。
静夫人不知她是何用意,冷眼看着。
慕容沫笑了,“静夫人,这旁人看了这东西,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吧。”
“我幼时不能温饱,死人见的多了。”
“那见和杀,你都不怕?”
静夫人听到这笑了,不再是端庄优雅的模样,眼里带着癫狂,“慕容沫,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慕容沫眼眸微收,掩下眼中喜色,不枉她抛了这么久的鱼线,终于上钩了。
“不知我何处碍了静夫人的眼?”
“你和你姐姐一样,生来就是贱人坯子。”
静夫人站起身,手扶住慕容沫的肩膀,靠着她耳边说道:“你们生来就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我呢?”
“我自幼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却没有暖,后来我爹将我买到了酒楼,好在我年龄太小,不能接客,就从些重杂物干起,那些女人看我出落的越发好看,怕我长大了抢了她们的头牌,就欺我,骂我,最严重的一次是将浑身是伤的我浸泡在了水桶里,盖子上压了石头。”
“后来,一个乞丐男孩将我救了,带我逃走,他不愿意带着我一起乞讨,说他有个名义上的爹,他会去要个名分好能考取功名,让我过上好日子,还搭建了一个小木屋,虽然在雨天会漏水,但是那时是我从小到大住过最好的地方,我会一些针织活,用于生计,他又垦了一片荒地,种了些菜,担到集市上卖,生活也能过活。”
“平日里,我织我的布,他读他的书,我觉得那段日子我真幸福。”
静夫人慢慢的走到佛像前,就那么的望着,眼里含着柔情似水。
“那男孩就是陈思眠吧。”
“是。”
“你喜欢他。”
“是。”
“那你为什么会成了静夫人。”
“为什么。”静玥香开始笑,从压抑的笑声变得癫狂“为什么?”
静玥香将头转向慕容沫,眼里含泪,但更多的是恨意,“在我去集市找好的布匹,想为阿眠做一身得体的衣服时,正巧被你那路过的爹一见钟情,叫人将我绑了并且强娶了我。”
“给了我无尽的荣华富贵,我也想到了和陈思眠了断,让他另寻其他女子,毕竟我已嫁为人妻。”
“但是他那晚发了誓,非我不娶,既然娶不了,便决定一辈子守着我。”
“他开了家医馆,离我很近的地方,医师也能让我们光明正大地经常相见。”
“可,我拒绝不了的荣华富贵,他也抵挡不了!”
静玥香回身快步走过来,双手猛地抵住桌子“那日,我看见你在石台上故意倒进陈思眠的怀中,又一日,我看见你远嫁的姐姐,出现在医馆里,竟然和陈思眠拥吻!”
“你们都该死!”
恰巧,静夫人说的场景她都见过。
那时候二小姐还没被残杀,慕容沫便装作临时丫鬟跟在二小姐身边,所以记得清楚。
那日正是大雨初晴,台上的青苔变得滑腻,二小姐正有事出门,路经那地的时候不慎脚滑摔了一下,正巧陈思眠前来问诊,所以眼疾手快的扶了一下。
男女授受不亲,两人马上分开,道了谢。
大小姐那次,是有了很久的疾病,陈思眠最是了解,一日病发,疼痛难耐,便不惜千里赶了回来,想问问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此次回来,只通知了二小姐,二小姐便带着慕容沫去了。
恰巧也看见烛光使两人的身影映在窗上,好似拥吻,二小姐花容失色的刚要进去,慕容沫便拉住她,说那是错位造成的假象。
二小姐这才放下心,等里面的人问诊完之后她才进去。
大小姐身上扎满银针,看见二小姐,自是担心,因为二小姐自幼不受父亲待见,定是瞒着父亲偷偷跑出来的,便让二小姐快回去。
“陈大夫,我姐姐是还需经常回来吗?”
“等我讲药方研究出来之前,是需常来。”
慕容沫在想,若那日,她不打断二小姐,让其闯进去,那么静夫人就不会误会……
“后来,慕容荷那个贱人,经常回来,与陈思眠私通,陈思眠还当我不知道,与我虚为委蛇。”
静玥香的话打断了慕容沫的回忆,甚至让慕容沫想明白了,那日无论怎样,她都会杀了慕容荷,怀疑的种子早就被种下,生根发芽。
促使她动手的不是这些原因,而是她自己一颗早已丑陋不堪的心。
变得不是陈思眠,而是她。
“所以你杀了慕容荷?”
“我佛向我,我也向佛,佛见不得我疾苦,便替我行了天道。”
静玥香重新跪在佛像前,虔诚的点了香。
“陈思眠呢?也是被行了天道?”
“陈思眠自是在医馆里做他的逍遥大夫。”
慕容沫将右袖沾染的水拧到花盆里,将头上的银发簪不动声色的插进土里。
“可我听说,陈思眠还有个与他长的九分相像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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