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是第二日回的东宫。
萧云祈很不高兴。
“你身为太子妃……”
我接过话茬,“竟然夜不归宿。”
“你……”他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让我想起了我爹,我爹一生气也是这么吹胡子瞪眼。
说起来我许久都不曾见过我爹娘了,我好想他们。
呜呜呜。
我突然变脸,萧云祈猝不及防。
他思索了一下,“虞若惜,你又耍什么花招?”
我泫然欲泣,“殿下,我想我爹娘了。”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趁热打铁,垂着眼:“殿下不信妾身么?”
他叹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既如此,本宫准你省亲。”
我顿时眉开眼笑,规矩什么的都抛之脑后,“萧云祈,么么哒。”
他摸了摸脸,呆呆傻傻的看着我,莫名可爱。
“虞若惜,早点回家。”他说。
我转身,朝他挥挥手,“知道了。”
真啰嗦。
我省亲那日,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雨。
陪爹娘用完午膳,烟罗那边有了消息。
我见到林清雾时,着实吓了一跳。
她躺在烟罗怀里,脸庞红肿,嘴角渗出了血,清瘦的身子微微颤抖,如同风雨飘摇中断翼的蝶,哀怨而无助。
喝过药后,她才有力气说话。
林清音中毒,要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作药引。
“音儿中毒,定与你这毒妇脱不了干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音儿是你的亲妹妹,你连一丁点血都不舍得……”
鲜血染红她的胸口,她曾满心欢喜将真心托付,如今被他一刀剜开的,岂止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哇地吐出一口血,“萧云谏,我完了……”
“我们完了。”
9
林清音成为翊王侧妃的那日,皇后罚她在凤仪宫外跪了两个时辰。
翊王拿王妃心头血为侧妃治病的消息,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我不过略施小计,就取得了这样的成功。
林清音气坏了,冲着身边的婢女撒气。
我叫住她:“林妹妹,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梗着脖子,“谢太子妃不吝赐教。”
“你好自为之。”我微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翊王利用京城的军队打压舆论,可他将王妃扫地出门的消息还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第二天又传出了翊王病倒的消息。
萧云祈心疼他这个弟弟,亲自出手整顿风气,几日过去也无济于事。
在天机楼偶遇萧云祈,我瞪大了眼珠子。
我没想到他会来天机楼,也没想到这么巧,我们会facetoface的遇到。
“虞若惜,果然是你。”他咬牙切齿。
对于萧云祈的偏帮行为,我极为不屑。
“没错,就是你姑奶奶我!”
“好,你有骨气!”
他当场拂袖而去。
我懊恼的站在原地。
没过几天,京城八卦热榜突然更新。
我以太子妃的身份登上了京城八卦热榜,势不可当。
“惊了!太子与太子妃成亲半年,仍未行夫妻之事!”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东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就这样,我和萧云祈成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萧云祈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
10
“太子和太子妃为何那样”的八卦盖过了萧云谏的塌房事件。
皇后再次将我召入皇宫慰问我,我如鲠在喉。
“外边儿的那些谣言母后不会听进去。”皇后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母后相信你和云祈。”
我礼貌微笑。
她:“你与云祈努努力,有了小皇孙,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你说呢?”
我干笑,“母后说得是。”
回到东宫,我气势汹汹的找萧云祈兴师问罪。
本以为会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谁料他竟龟缩在屋子里不愿意出来见我。
萱草说:“殿下,奴婢这次站您这边。”
我说,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萱草:“……殿下,我读书少,你不要欺负我。”
我当然不会欺负谁,我只会报复——
我转头就让萱草去天机楼找烟罗,目的是为了让她们上京城小街小巷散播谣言。
于是乎,“太子不行”、“太子不举”“太子好男风”的娱乐新闻再一次刷新京城热榜。
我和烟罗合伙开的茶楼开张。
有出口成章、经验丰富的说书先生坐镇,茶楼很快在京圈大火。
再有林清雾和萱草暗中组织若干已婚带娃的大妈大姐当水军,舆论风向被我牢牢掌握。
就在我得意洋洋不能自持、幻想舆论彻底被我掌控并为我所用、以为自己将在京城呼风唤雨的时候——
萧云祈带着他的亲信和若干士兵来茶楼找到了我。
“浪子回头金不换,太子妃,跟我走吧。”
我锋利的眼神一下子投向了旁边看戏萱草,萱草摸了摸鼻子,瑟缩进了角落里。
角落里那个男人——
好家伙。
不是白枫还能是谁。
11
萱草为了美色牺牲我,我为了洗白当然也能牺牲一下美色。
“太子妃还有什么可说?”
书房里,我像蔫儿了的花儿,垂着眼不说话。
“既如此,那本宫只有告诉母后了。”
那还得了?!
“古板的公子——”我楚楚可怜地瞅着他。
啪地一声,惊堂木被拍响。
我身子猛地一颤。
“你还准备了惊堂木!”
他目光幽幽,“杀猪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萧云祈起身就往外走,我赶紧抱住他的大腿,“殿下,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冷哼一声,“鬼哭狼嚎,不成体统。”
“虞若惜,从你骗我那日起,就该有‘除非己莫为’的觉悟。”
靠!这叫什么事儿啊!
皇后召我入宫那日,我跪在地上。
没等她兴师问罪,我就号啕大哭起来。
皇后赶紧扶我起来,“孩子,别哭了,母后明白你心里的苦。”
母后您明白就好。
她拉着我的手,“母后已经训了太子一顿,太子说,他已经浪子回头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太子犯什么了?
我没听明白。
“孩子,你就原谅太子吧!”
啥?
啥!
原谅什么?!
为什么我根本听不懂皇后在说什么。
“太子已经和外面的男人断了。”皇后语重心长,“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也解决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OMG!
我恍然大悟。
终是太子一人扛下了所有。
12
太子约我去书房聊天。
我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他可能是想给我下套。
然而他却说——
“太子妃,本宫没有给你下套,本宫被人下了药。”
他喃喃着,难受。
我观他满面红光,怎么也不像是难受的模样。
我一个激灵,“殿下,我突然想起来,院里的花还没浇水,我就先走了!”
他拽住我的手。
“殿下,我去找周宝林,周宝林她她她……”愿意。
“嘘。”
他的吻落在我唇边,盯着面前放大的俊脸,我一下就沦陷了。
半推半就的陷进了温柔乡里。
要不怎么说食色性也。
天将破晓的时候,我遁了。
一夜情什么的,太尴尬。
第二天萧云祈还是找上了门。
“若惜,我……”他深呼吸,
我哐地一下关上门。
正得意,门猛地被踹开了。
被踹开的不只是门,还有我。
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靠!
“萧云祈!”我恨得牙痒痒。
萧云祈摸了摸鼻子,抱起我,“对不起。”
“为了这一脚,你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
“没有?”
真没有,他抱住我。
我挣扎着要从床上下去,却发现他抱我抱得得紧紧的。
“萧云祈,你……”
唇齿缠绵,炽热得好像烈火。
脑子一片空白,在温柔里愈沉愈深。
萧云祈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声音沙哑,“若惜,我心悦你。”
心跳都慌乱了起来。
有热气直冲天灵盖,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云祈问我喜不喜欢他。
我愣愣的点头。
等到树上的鸟儿不叫了,我才用了午膳。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一发不可收拾。
13
和萧云祈说好以后,出宫愈来愈方便了。
林清雾和烟罗合伙做生意,又是开酒楼又是开布庄,生意越做越大。
林清雾也大变样,自信放光芒。
萧云谏就不大好了。在得知林清雾的死讯后,他整日借酒消愁,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次醉酒跌进湖里之后,心疼弟弟的萧云祈问我:“二弟妹人是真没了?”
我横眉冷对,“你管那么多干嘛?”
“若惜,你也看到了,云谏整日醉酒,浑浑噩噩的,他毕竟是我弟弟。”
扶弟魔!
我嚷着要分房睡,萧云祈只得妥协。
“好好,你是一家之主,东宫你最大。”
这还差不多。
烟罗说:“萧云谏这个渣男,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装什么可怜,恶不恶心?!”
“他和清雾都和离了,以后打死都别再见了。”
我附议。
“若惜,清雾要跟着我去江南了。”烟罗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江南风景秀丽,以后你想我们了就过来看看。”
那敢情好。
酒楼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向林清雾学习做菜的我,也厨艺大涨。
萧云祈吃完我做的辣子鱼,竖起了大拇指,直夸好吃。
“萧云祈,我买了个庄子,专门种菜养鱼啥的。我还搭了个葡萄架,等到夏天,晚上我们就坐在葡萄藤下面乘凉,看星星看月亮……”
“好。”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他和我说,他不想做太子了。
“若惜,我们私奔吧!”
我不敢置信,“你脑子抽风了?”
没有,他摇摇头。
“总归我有几个弟弟,太子之位不怕没人继承。”
别了,我说。
我怕公公婆婆拿刀砍我。
14
林清雾失踪了。
烟罗出动了整个天机楼去寻她。
暗卫回禀,劫走林清雾之人,为翊王萧云谏。
“什么?!萧云谏这个狗日的!”烟罗气得掀了桌子,“清雾是我的人!”
是是是,我点头如捣蒜。
我劝道:“咱们不可冲动,得智取。”
我和烟罗的人全天盯梢翊王府,萱草还派去了几个乞丐蹲守。
一连过了好几天,都没让我找着机会。
“等不了了!”烟罗怒了,“我直接杀进去。”
别啊,刺杀皇子可是大罪。
我果断让萱草通知了萧云祈。
等我和萧云祈赶到翊王府的时候,管家却告诉我们,翊王不在。
白枫禀报:“殿下,太子妃,翊王府已仔细搜查过,并未找到林姑娘。”
“奇怪,活生生的人哪儿去了呢?”
管家缓缓开口:“回太子妃的话,王爷几日前的确带了一名女子入府,奴才并没有瞧见那女子的模样,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王爷很高兴,奴才好久没见过王爷笑了。”
啊这。
从管家的口中得知,萧云祈抱着陌生女子进书房后便再未出来。
我已经想好明日娱乐头条了。
萧云祈说书房里绝壁有暗道。
他在书橱前摆弄了几下,暗门果然开了。
地下室烛光昏暗,空气稀薄,充斥着压抑之感。绕了几个弯后,两个受伤倒地不起的人儿映入眼帘。
鲜血蜿蜒,犹为可怖。
萧云祈和我赶紧上前查看情况,还好,都有气儿。
我松了一口气。
15
太医诊治完,林清音跌跌撞撞地进了萧云谏的房间,在他床前默默流泪。
我还是第一次见林清音这么憔悴。
我忍不住安慰:“你放心,太医说他很快便会醒来。”
她点了点头,嗓子哑得厉害,“多谢。”
林清雾被烟罗接走,我和萧云祈没有回东宫,歇在了翊王府。
第二天清晨,萧云谏就发疯捅了林清音一刀。
发现的时候,林清音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萧云谏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潇洒从容。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沾血的匕首,喃喃道:“清清,我的清清,我要清清……”
管家小心翼翼地说:“王爷,您的清清不是在……”
萧云谏目光凶狠,怒吼道:“她不是!她不是!”
“贱人,冒充清清。”
“贱人,拆散本王和清清。”
他说,他要杀了林清音,将她碎尸万段。
他口口声声称她为“贱人”,然而,她也曾是他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子。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他,说:“萧云谏,是你杀了你的清清。”
“林清音是杀人凶手不假,可是你忘了,你是她的手里的刀,一把对着林清雾的刀。”
萧云谏,你的清清,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听到我的话,茫然瞪大了眼睛,像个闯祸后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和清清,再也回不去了……”萧云谏红着眼眶。
“我和清清,再也回不去了?”
“我和清清,再也回不去了!”
他捂着脸失声痛哭。
“清清托我告诉你,她不后悔救你,后悔爱上你。”
“你伤透了清清的心,清清的心死了,清清这个人,也死了。”
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
佛祖面前,她求的是“相离即相忘,相忘即天涯”。
清清与你,此生再无相见之期。
16
林清音就医及时,捡回一条命。
她离开翊王府那日,身体还未恢复好,面色苍白如雪。
后来我听说,她削发为尼,从此与青灯古佛为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林清雾一笑了之,“当初我对他们恨之入骨,如今心中已生不起半分波澜。”
“若惜,江湖再见!”
她与烟罗冲我挥手,手中的马鞭落下,启程前往江南。
父皇母后退位,萧云谏登基。
“你弟弟那个臭脾气,能行吗?”
二人世界很难不爱。
“帝王无情,他继位再合适不过。”
“卸下担子一身轻,父皇母后如此,我们亦如此。”萧云祈眉目含笑,笑里带着期盼,“若惜,咱们得好好过咱们的日子。”
就在我和萧云祈计划游山玩水的时候,计划有了变故。
我有了身孕。
我和萧云祈无奈返回了庄子上。
“若惜,等孩子出生,咱们再游山玩水去。”
我有个问题:“那孩子出生之后呢?”
呸,这混账话。
“孩子……”
萧云祈看了看我的肚子,我也看了看肚子,我们对视一眼。
干瞪眼。
“怎么办?”他问我。
“不造。”
……
尚在娘胎就被父母视作拖油瓶的孩子:“……”
终究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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