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站在超市门口，里面静悄悄的。
默默给自己打了个气后，便抬腿迈了进去。
超市的货架几乎空了，里面有个侧门，里面的楼梯好像可以通往地下。
我往侧门边上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灯的开关不知在哪。
先不管了，继续往前走吧。
越往下走，越能隐约听见粗粝的低吼声，以及脚步拖拽的摩擦声，血腥味也愈发强烈。
我有些着急，加快了步子。
在到达地下室的那一刻，转过视线盲区，便看到了满屋的丧尸。
霎时间，它们齐刷刷地回过头，盯着我。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于是，为了表示友好，我首先发出了一声低吼，再装作踉跄的样子走入尸群。
这下，我算是同类了吧？
谁知，尸群突然沸腾了一般，吼声此起彼伏。
但这吼叫，又不像在示威，反倒像在相互讨论。
我来不及多想，一边故作淡定地继续往里走，一边寻找着上校的线索。
“你是谁？”
耳朵里突然闯入一句话，声音却嘶哑难听。
我环顾四周，也没见到一个活人。
“问你呢。”
“她是哑巴吗？”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丧尸杂乱的吼声越来越清晰，竟逐渐变成了七嘴八舌的喧闹。
14
原来，这片区丧尸的等级较高，是这个原因吗？
不知怎么的，丧尸间可以相互沟通，聚集现象越来越显著，以至于方圆百里都见不到单独的丧尸。
那我最初，大概就是没跟上大部队，落单了。
我叹了口气，试着开口回应：“嗯......大家好呀。”
“原来不是个哑巴。”
“这不是会说话吗？”
“小姑娘长得倒挺标志，声音都比我们细嘞。”
尸群再次炸了锅。
我有些窘迫，好不容易找到插嘴的间隙，忙大声道：“请问各位哥哥姐姐，你们在这做什么？是碰上什么事了？还是什么人？”
旁边一位高个子大哥扒开众尸，拖着大长腿走到我面前，热心解释道：“碰到一块肥肉，合着搓一顿呢。”
“哎呀，不能叫肥肉，那人可不肥。”一旁的大婶补充道。
“用肥肉形容鲜美哈哈哈。”高个子大哥用力拍了几下脑袋，“那人就躲在里头，我们在想法子逼他出来。”
没想到大家还挺友好。
我立刻更改作战计划，把之前脑子里打打杀杀的方案默默划掉。
“其实，我有个更好的方法，你们想不想听听？”我开始了讲故事哄小孩模式。
我把我怎么孤苦伶仃，到非常幸运地遇到上校，再到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描述得感人肺腑。
当然，其中省去了清理丧尸的部分，把这个故事讲得好似童话故事。
“你们看，上校像不像一个大金主，从长远来看，把他留下是个高明的投资啊。”
我自认为把这件事描述得非常完美。
谁知，尸群沉默了片刻，奇怪的声音出现了。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吗？”
“结婚了吗？”
“孩子出来了吗？”
“那么久了，孩子应该有一足球队了。”
我好像又脸红了。
......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觉得我得认下这事。
绝不是因为私心！
于是乎，我装作不好意思的默默头：“被你们发现了。”
说完，觉得不够严谨，又马上补上一句：“孩子别着急！但以后说不定会有的。”
“所以，我进去找找他，和他沟通沟通，到时候结婚请你们吃大餐。”
终于，绕回了正题。
救人要紧呐。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15
丧尸们同意了这门亲事，为我让开了一条道。
我朝深处走去，发现里面还有几间小仓库。
我找到紧锁的那间房，敲了敲。
我甚至试着叫了叫，希望上校可以听出我的声音。
谁知一旁的热心高个子大哥提醒我，这里的门隔音很好。
我拍了拍脑袋，头都大了。
转了几圈，想起上校之前写在我手心的数字。
1372
我有节奏地敲完，等了片刻，门终于开出了一条缝。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了门。
就在这时，门后的一只手猛地从背后伸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随即胳膊被人一带，拽进了屋内，门也被一脚关上。
屋内点上了微弱的烛光，可以看清上校身上的血迹。
我有些惊慌，就要凑上前寻找伤口。
上校摆了摆手，说不是他的血，我这才放心下来。
只见他倚着墙坐下，仔细观察了我一番，似乎有些惊讶。
“我想过你会不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上校看着我说道。
他顿了顿又道：“外面的丧尸能相互交流，挺聪明的。要不是你来，我可能真的很难出去。”
我有些小得意，想到我可以把上校完好无损地就出去，便有些激动。
咿咿呀呀地比划，总算说明白了可以安全出去的意思。
于是，我拉着上校的手，率先打开门，打算为他开路。
一出门，上校看到满屋的尸群一个也没走，警觉地就要摸上腰间的枪。
我连忙掐了一下他的手。
掐完感觉自己掐重了，又悄悄摸了摸他的手心，表示对不起。
上校看了看我，把拉着的手握紧了。
16
就这样，我们来到尸群中心，丧尸们见到活人有些焦躁起来。
但看得出，大家有在克制了。
“他答应了？”众尸问道。
“对啊。”我自信地答道，并把牵着的手举起来示意了一下。
众尸狐疑地相互对视着。
突然，那位热心高个子大哥发话了：“你们亲一个吧。”
于是乎，群起而拥之，起哄声愈演愈烈。
完蛋，骑虎难下了。
我抬头瞄了一眼上校，发现上校正疑惑地望着我。
我有些尴尬，又不知如何解释。
上校忍不住，俯下身在我耳边问道：“他们发狂了吗？沟通不了吗？要不要跑？”
我反射性地直摇头。
不行，我可以做到的。
逃跑万一出了危险......
我又看向上校，看到他漂亮的眼睛，再到高挺的鼻子，最后视线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上校的嘴角是微微向下的，因此不笑的时候显得冷峻。
但笑起来，配上他温柔的眼神，又很勾人。
在众尸的哄吵声中，我闭了闭眼睛，暗下决心。
再次睁眼对上上校的目光，伸手拽过他的衣领，闭眼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
触感软软的，带着温热，不错。
心里做了个小评价，暗自窃喜。
这可不是占人便宜啊，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上校会感谢我的吧。
本想偷偷看一眼上校的反应，谁知那人正直勾勾看着我，眼里看不出情绪。
要命了，好像要出事。
但即便如此，做戏做全套，我还是强装淡定地转向众尸，大方道：“这下行了吧。”
众尸犹豫片刻，开始千叮咛万嘱咐，结婚请他们喝喜酒。
我拍了拍胸脯，表示绝对没问题。
大概，他们过两天就忘了这事儿了吧。
17
说到记性差，就在我们要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怎么没见到小许哥。
这一问，才知道，那黑小子彻底丧尸化了，早些时候回我们停车处偷家去了。
并且，我从众尸口中还了解到，丧尸化的人会忘记人类时的大部分事情。
或许小许哥坚持了很多天，在尸化边缘时遇上了尸群，最终难抵丧尸本能，这才设计引诱上校来到超市。
我有些惋惜。
拉了拉上校的手，很想安慰他。
返回途中，我们一直拉着手，好像成了一种默契。
这里附近以前是个工业区，但是那些厂房和竣工的沙地，也已经长满了植被。
傍晚轻柔的风吹着，有种异样的美感。
现在想来，我们三人，一起度过了那么新奇又那么平静的一大段日子。
至少在我看来，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日子了。
就这样走着，就在我们快到停车点时，遇上了小许哥。
我努力和他解释清楚后，塞给他一些食物，他便去找尸群一起生活了。
相信上校也很明白，我和其他丧尸确实不太一样。
我能听懂人类说话，且身体还在自愈，而其他丧尸却不行。
甚至，我几乎没有丧尸的本能。
但究竟为什么，谁也不清楚。
我们上了车，打算继续赶路，争取早点到基地。
今晚的星空似乎格外明亮，我望着天空，不禁感叹。
18
几天后，我们到达了基地不远处的自助补给站。
补给站是个简易的铁皮房子，里面有各种食物、武器及医疗用品。
不过最让人兴奋的，是有床和淋浴间，水电都有一定储备。
虽然不算豪华，但也足够舒适。
我们检查了一番，补给站目前无人使用，且无安全隐患。
于是，我便首先提议要洗澡。
这一洗，不仅把身上的灰洗掉了，还把表面的烂肉冲掉了。
里面新生的皮肤露了出来。
我惊喜地照着镜子，发现我的外貌已与普通人类无异。
换上干净衣服，我便激动地冲去找上校。
“上校！”我朝他喊了一声。
话一出口，二人皆是一愣。
我说话了？
上校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随后拿出了储物柜里的一些食物塞给我，问我来要不要聊聊天。
“好！”我大声应到。
谁知我屁股刚一坐下，上校便抛出了最为尴尬的问题。
“那天在地下室，你和丧尸们说什么了？”
“啊哈哈哈......”我立马用尴尬的笑来掩饰，“其实，也就是占了你点小便宜，上校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上校却作严肃样：“我会介意。”
我心跳差点被吓漏一拍，挠着脑袋想着怎么找补。
上校又道：“我这个人记性一向很好，记仇也是。所以这件事你说怎么办？”
“那我给你，亲回来？”我小心翼翼的询问。
上校似乎被我逗笑了，摸了摸我的头，只道那就先欠着。
欠着是什么意思？
“我们真的会结婚吗！”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说完才惊觉说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急忙用手捂住嘴，扑闪着眼睛看着上校。
上校似乎投来了一个钦佩的目光。
我这才十分尴尬地把我怎么哄骗尸群，还向丧尸们承诺结婚的事情全盘托出。
上校思考了片刻，认真地答道：“结婚需要向上级申请，手续比较多，但我会尽力。”
19
当晚，我们还聊了很多。
包括丧尸浪潮爆发可能的原因、奇怪的“雾霾”、我自愈的谜团。
当然，也聊了各自的生活。
我其实没什么好聊的，记忆中的生活片段只有独自屯粮的日子。
每天没有太大变化，无非是每天找到多少肉、什么肉，睡过哪些地方，哪里最好睡等等。
上校也尝试让我回忆作为人类的日子，但我确实已经差不多忘干净了。
不过上校的生活可有得聊了。
我像个十万个为什么，想要把上校过往的生活挖个底朝天。
原来，上校叫做周清川，家人希望他洁身自好、抱负不凡，同时也能长得眉清目秀。
他确实做到了。
丧尸浪潮爆发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少尉。
从帮助幸存者疏散，到建设基地，再到现在的清理丧尸片区，逐步恢复人类生活区，他尽心尽力地参与了全过程。
但是，从一开始，他却没能救出自己的家人。
我给了上校一个拥抱，将头架在他的颈窝里，希望他能够吸走他的疲惫。
上校也回抱了我，双臂环住我，轻轻在我的背上拍了拍。
这样说来，我已经自己流浪了六年。
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类也快要成功挺过此次丧尸浪潮了。
20
我们在补给站休整了一天，便继续赶路。
三天后，到达了基地。
说是人类最大的基地，其实也不算大，大概只有三个篮球场大小。
丧尸浪潮对人类生存着实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基地外部几乎全由铁皮墙构成，墙上有碉堡似的枪口，用于防御。
门口设有人脸识别机器，以及身体检查人员。
防止有不明身份的被感染者进入基地。
观察了一会，我发现进出的人员都是士兵和军官，据说主要负责外出采集物资。
还有像上校这种，被派出去清理丧尸的。
经过身份核验完成，上校带我进入了基地的指挥部。
报告完情况，我先被领着去做全身检查。
医疗室内，我躺在病床上，等待着专业医生过来。
白晃晃的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我有些害怕了。
好像有很多电影把我这种特殊情况抓去做生物实验？
我开始发起抖来，心里祈祷着上校快来救我。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姐姐。
可能是看到我惊恐的表情，对方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并解释道：“周上校嘱咐了，我们先给你做个全面检查，一定把你毫发无损地送还给他。”
说完，便开始了她的工作。
“听说你们要结婚了吗？”姐姐问道。
我吃了一惊，上校这也报告过了吗？
“哈哈哈，你别介意。这事儿我们也很惊讶，所以都传开了。”姐姐摆摆手，“其实上校条件很不错，就是人太严肃，平日里也总见不到人，暗恋者都只敢远观。”
我想起和上校度过的日子，觉得大家都看错他了。
上校温柔又有趣。
反正我是这样觉得。
姐姐做完了一系列检查，让我回房间等结果。
这一周，我要被隔离在一个小房间里。
走之前，姐姐朝我笑了笑，说了句恭喜。
21
一周后，结果出来了。
我的身体确实已经与人类无异，我的血液里也检测出了恢复丧尸化的血清。
这算是人类六年来最为重大的好消息。
或许上校第一次见我时，就有了这想法，才坚持把我带在身边？
这之后，我搬出了隔离房间，被安排住在了女子宿舍。
隔三差五，我都会做些好吃的，送去上校的办公室或者训练场。
时间久了，他的部下以及周边的其他长官都认识我了，有些大胆的部下甚至开始喊我嫂子了。
一开始，每每听到这个称呼，总有些窘迫。
但被叫得多了，也就坦然接受了。
甚至我还会大声应一句，好像在宣示主权。
应完再自己偷着乐。
不久，血清内的治愈物质提取成功，马上投入到了剩余几片未清理完成的丧尸区使用。
与此同时，丧尸化的研究也取得突破。
据说是某种变异植物随机吐出毒气，若不小心吸入，则不需要被咬，也能丧尸化。
这也解释了几次遇上的大雾天气，其实是植物喷发的气体。
但是，这也要看个人体质。
目前还无法解释为何同处一片地，有的人被丧尸化而有的人不会。
可能和吸入的量有关，也可能和距离远近有关。
总之，对此植物的清理成为了接下来的主要任务。
22
半年后，所有丧尸都已经治愈完毕。
原先地下室遇到的尸群们也被引入了基地边开发的新区，作为新居民生活。
这天，我碰巧遇到了那个高个子的热心大哥。
他一见到我便认出我来，还是一样的热情：“小姑娘，没想到在这遇见了。你和那人结婚没？”
“这你都记得呢！记性不错啊。”我感叹道，接着告知了他婚礼的事，“过两周就办了，请帖马上就来。”
高个子一听满意了，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就知道你靠谱。”
临走前，我还去看了一眼小许哥。
小许哥不再是黑小子了，丧尸化让他的皮肤白了数倍，现在治愈成人了，皮肤也仅仅是有了些血气。
看来，以后不能叫他黑小子了。
但叫小许哥也不错。
他不记得自己以前的身份了，现在和大家一起生活，也挺好的。
寒暄几句后，我也回去，和上校商量婚礼的事宜。
23
就这样，忙碌的两周一晃而过。
婚礼当天，基地里的大部分人都来了。
由于没有合适的大酒楼，也没有漂亮的大教堂，我们就在基地旁新开发的空地摆上桌子，打算搞个朴实的露天婚礼。
天空中繁星点点，从始至终见证了我和上校的故事。
周围是荒凉的野草和沙地，好像又回到了路途中的日子。
只不过现在，身边多了很多好友，多了些喧闹。
几巡酒下肚，我路已经快走不稳了。
上校几次要抢过我的酒杯，都被我拦下了。
“你干嘛，你自己不是有酒吗？”我再次按住上校的手。
谁知上校悄悄捏了下我的腰，我一惊，直接把酒洒了大半杯。
我装作气呼呼地喝完剩下的一小口。
转过头便绽放开再也收不住的笑。
不远处，地下室兄弟姐妹们正聚成一团，吃得不亦乐乎。
“我说吧，当初听我的准没错，这姑娘仗义呀。”
“是是是，我那也是担心她骗咱们嘛。”
“哎行了行了，我们有今天是托了小莹姑娘的福，来来来，大家祝小莹姑娘和周上校百年好合。”说着这位大爷举起了酒杯。
一旁的八卦大婶发话了：“还有早生贵子，别忘了呀。”
“哈哈哈哈.......”
大家顿时笑开了。
看着大家幸福的模样，我心里也跟着暖暖的。
24
“现在是该洞房吗？”送客后，我趴在上校耳边，悄悄问他。
“好啊。”上校道。
我们一起回了我们精挑细选的新房。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两人的家了。
上校看着我，眼睛里柔情似水：“我现在要收回你欠我的了。”
“唉？咱们之后也亲过了啊，不是早就收回了！”我不解。
我伸出手指着他，骂他耍懒皮。
谁知上校趁机抓住我的手，在我手心亲了一下。
“欠人东西是要收利息的。”上校停顿了一下，解释道。
随后可能觉得逗我很有趣，忍不出笑了出来。
好哇，原来你根本不是严肃，是一肚子坏水。
我撇了撇嘴，想起来那串写在我手心的数字。
问道：“对了，1372......是什么意思？”
“一生喜乐。”
上校看着我，认真道：“我希望你一生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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