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听掌门讲完这些，我已经基本恢复了知觉，靠着床榻半坐起来，然后问：「那命格一事……」

「耿介手眼通天，早一步知晓天道要给你降下雷劫之罚，来势汹汹，是奔着让你魂飞魄散的。」

「所以他引你来了扈江山，扈江山上的绒花，是禁忌之术中交换命格一术最好的药引。」

「而借机毁你筋脉，是为了确保禁术能够成功。」

窗外寒风阵阵，掌门伏下身替我掖了掖被角。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约架的事儿，那天晚上，我究竟去了哪里？」

掌门愣了一下，不知想起些什么，眼里隐隐泛起泪光。

一天到晚「老头儿」「老头儿」地叫着，我忘了掌门也是有名字的。

他叫染青痕，也是染枝的父亲。

当年临淇派一事，染青痕是围剿风权的众多长老之一。

染枝是临淇派里的翘楚，而魔族入侵，就是从他开始。

魔族蛊惑了染枝的心智，临淇派内第一批死去的子弟，便是倒在染枝的刀下。

因此，染枝同样遭到天道的惩罚，也就是那道禁锢咒。

染枝想方设法窃取山神的力量，不仅是为了解自己的咒，还为了解我的。

是，我身上同样有禁锢咒。

本来我身上所有的诅咒都被耿介封印，但如今封印减弱，天道觉察，我原本要遭受的惩罚，便开始了。

最先被发现的，就是这禁锢咒。

我无法离开岁聿山。

那天晚上梦游，我便是想要强行出山但被阵法所伤。

也是那一晚，让掌门意识到天道已然发现了我的存在。

那天不是我去找耿介，而是耿介来找了我。

他探清了我身上所有的诅咒。

第一道剥夺自由，第二道废尽修为，第三道筋骨寸断，最后一道就是雷劫。

染枝偷窃山神的力量，帮我破除了第一道，同时也替我挡住了天灾。

而我在悲伤之际，心神不稳，与耿介交手，被耿介仅剩的一丝化神之力打破了第二道。

禁忌之术向来凶猛，再有绒花的加持，便冲破了第三道。

剩下的最后一道，雷劫。

已经在耿介的身上了。

我觉得可笑又荒唐：「你们谋划的谋划，牺牲的牺牲，仅仅是为了救我？又何至于此？」

我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我狠狠抓住自己的手腕，指甲嵌进皮肉里。

「说到底……我原本就该承受这些，不需要有人为我牺牲。」

「但染枝已经死了！」掌门猛地站起来。

我掀开棉被想要下床，闻言愣愣地抬起头来，眼睛通红：「可是……有谁问过我的意愿吗？我难道就想看染枝死吗？……我也不想他死啊！你们谁问过我！」

我几乎是吼的，大滴大滴的眼泪滚下来，我随手一抹，只觉得自己现在连流泪也是虚伪的。

「狼心狗肺，不知好歹是吗，这么多人为了让我活下来费尽心思，甚至牺牲，我却不领情……」我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嘴唇翕动。

「可我……该接受吗？我如何接受？」我又抬头，眼前尽是被眼泪糊住后斑驳的画面，我看着掌门模糊的身形，声音轻颤：「掌门教我……该怎么接受？」

掌门缓缓将手放在我的发顶，他弓着腰，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赵旧啊，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你确实是救了许多人。」

「耿介离成神飞升只差最后一步，但他一生波折，到最后更是被天道所激怒，他不堪束缚，想要大开杀戒，将世间变成人间炼狱，以此向天道示威。」

「当时他满身的戾气，天下高手聚齐都挡不住，然后他看见了你。」

「他最终决定拯救你来忤逆天道。」

「所以你，必须要活着。」

「而耿介这一生杀戮不断，就算没有你的命格，他也终将遭此一劫。」

「与天道对抗，向来没有好下场。」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怔怔地盯着门外的大雪：「所以你，或者你们，不仅仅是在救我，也是为了借此除掉耿介……这个危害众生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