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我被迫从大厂离职，带着十年来的积蓄回到老家。
厌倦了职场的尔虞我诈，我只想在小县城做件简单不费脑的工作。
想起我六年级时最大的梦想。
我在农贸街订了一辆卖小吃的小推车，决定去小学门口卖洋芋。
反正以我现在银行卡里的积蓄，就算亏本也无所谓。
就当图一乐呵。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城镇虽小，偏偏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卖洋芋的第一天，原来的小摊贩指着我鼻子道：
“去去去！滚远点，你挡我摊位了！”
卖洋芋的第二天，小屁孩在我摊前打滚。
“赔钱，我就是吃了你的洋芋才肚子疼的！”
卖洋芋的第三天，更是来了传说中了不得的大人物……
面对众人的刁难，我嗤声一笑。
总不能到哪里，都还要受这窝囊气吧？
这洋芋摊，我还就非得开下去了！
转头，我买下了学校门口沿街的所有铺面。
并在铺面前立下了一块大大的告示牌——私人铺面，前方禁止摆摊！
1
清晨六点半，黎明天未亮。
我刚将小摊上的工具和材料摆好，迎面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男子从屁兜里摸出一盒烟朝我递过来。
带着一脸质朴的笑容。
“老弟，来一根不？”
我心中一滞，这就是小地方的人情味吗？
乡里乡亲般的交谈直让人觉得舒坦。
可我向来不抽烟，还是礼貌地拒绝掉了。
男人收回手，倚在我的小摊前，带着些试探的语气。
“老弟这是学校哪一位的朋友啊？我这也好认识认识嘛！”
学校哪一位的朋友？这是个什么问题，我一时之间没摸到头脑。
只得依旧礼貌回应着。
“我也是来摆摊卖点东西，学校里没什么认识的人。”
“这样啊……”
对方沉默片刻，低头看了看我摊位上的东西。
等他再抬头时，笑意却换成了我未曾预料到的凶狠。
“小子，没人你还抢什么位置，还不赶紧给老子挪开！”
闻言，我深深皱了皱眉。
我摆摊的位置虽然是中心地带，可这里又不是菜市场里明码标价的摊位，向来是先到先得。
看着态度突变的男子，我冷冷地回应道。
“我早就来了，凭什么挪开？”
中年男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拳头重重地敲了敲我的小摊，一脸狠厉，那原先质朴的笑脸仿佛是我的错觉。
“这里向来是老子摆摊的位置。”
“还有，这里的地盘老子说了算。”
男人刚说完话，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周围的人群瞬间围拢过来。
“什么人都想来掺一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实力。”
“没点关系还敢来抢位置，怎么敢的？”
“刘哥叫你挪开，没听见啊？”
说着，对方的人越凑越近，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他开头的问题。
合着这是我没关系，合起伙来欺负我呢？
我原以为远离了公司的勾心斗角，可现在看来，小地方也少不了以权欺人。
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我虽然心中不爽，却也不耐烦和他们狗咬狗。
“那照你说，我该去哪儿？”
男人哼笑一声，戏谑地指了指我身后的方向。
“那儿。”
我顺着对方手指的位置看去，一个偏僻的夹角。
被前面的商贩堵得严严实实不说，还正对着一个公共厕所。
我心中刚压下的怒气瞬间升腾起来，正欲理论。
一只干枯的手压住我的手腕。
是站在我身边的老伯，朝我递了个眼色。
“好汉不吃眼前亏。”
初来乍到，我本意也就是体验一下生活。
不想惹一摊麻烦事，我尽力平复下内心，跟着老伯来到角落，原来他的摊位也在旁边。
我问老伯。
“他们这样，就没人管吗？”
老伯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管？谁管？管事的人就是刘明他们的保护伞。”
“没权没势的人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吧。”
“你啊，也别去跟他们硬碰硬，不然吃亏的也还是你自己。”
我抬眼望去，几处少人的角落的确零星的摆着几个小摊。
看来也是被刘明一群人排挤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
我疑惑道。
老伯摆了摆手，像是无所谓道。
“哪里不是这样呢？”
说罢，老伯开始炸起了油条。
是啊，哪里不是这样呢？
一阵莫名的悲哀在我心中油然升起，我也低头摆弄起自己的小摊。
可我这一低头，却惊得跳开两米远。
锅里正赫然躺着几只死蟑螂！
2
蟑螂已经被澄亮的热油炸得焦黄。
这绝对不可能是我带来的。
出摊前，我好几次检查了自己的小摊车，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卫生问题。
难道是这里离厕所太近了？
又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我抬头直直看着小学生簇拥里的刘明，对方正忙得不可开交。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刘明忽地转过头。
得意地向我挑动了眉头。
果然是他们搞的鬼！
我心中刚刚确定，我左前方的一个小摊贩似乎也收到了刘明给的信号。
对方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还没等靠近，就开始惊呼。
“天啦！你这锅里怎么全是蟑螂！”
男人的惊呼瞬间引来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
这个偏僻的角落第一次有了人气。
“我靠！真的，你们看这蟑螂腿还在蹬呢！”
男人捏着鼻子又换了个声气。
“什么人啊，给小孩子吃的东西都弄得这么脏！”
“这明面上都有蟑螂了，背后指不定有多恶心。说不定是地沟油呢吧！”
“快！把他的照片拍下来！这种奸商大家都别放过他！”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一堆闪光灯朝我射了过来。
我连忙遮住眼睛，将油桶拎了出来。
“这油可是牌子货，我向大家保证我绝对没有用地沟油！”
“我锅里的蟑螂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我的辩解刚把人群的喧闹压下去，一开始带头起哄的男子又反扑过来。
“谁知道你是不是将地沟油装桶里的，再说了，谁会把蟑螂放你锅里，你这不会是想要冤枉谁吧？”
我对上了男子挑衅的神情，知道自己没有证据，哪怕知道是他们做的手脚也毫无办法。
这时，我旁边炸油条的老伯走过来对着带头起哄的男子劝说道。
“小陈，你们这是何苦呢？人小伙子也只不过是赚口饭吃。”
长叹一声，老伯又看向了人群。
“各位，这小伙子绝对不是大家说的那种人，我老汉也算是在这里摆摊十来年了，各位若信得过我，我就在他旁边帮各位监督他……”
老伯的一段话，说得我心中一股暖流，我们原本也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
只是，老伯话还没说完，就被姓陈的男子再次打断。
“老头，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或者，你怕不是和他一伙的吧！”
面对男子明晃晃威胁的语气，老伯沧桑的脸憋得通红。
我推开了站在我摊前的老伯，不想让这位老人再卷进这场纷争。
而围观的家长们在短暂的沉默后，又再次爆发。
“老伯你可别被这小子蒙蔽了！这个摊贩我以前送孩子从来没看见过，肯定是外面来的奸商！”
“年纪轻轻不学好，黑心肠的！小孩子们肠胃娇弱，哪吃得了你这种东西。”
“我亲戚家小孩就是吃了小摊上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最后还是没抢救过来。”
“大家快一起，把他赶走！”
看着推搡过来的人群，以及锅里被污染了的热油。
我知道自己的第一天摆摊算是干不下去了。
在刘明及他的一众小弟耀武扬威的目光中，我推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小摊车落魄离场。
很好，又是同样的情况。
半个月前，我就是在公司被人以这样的手段诬陷。
当时同组的同事嫉妒我年薪五百万，刻意毁坏了我做的一个项目。
还好我最后及时补救，才没有酿成大错。
不过那一次，我已经厌倦了职场，所以没有深入追究，放了他们一马。
但我可不是放马的，总不能到哪儿都还要忍气吞声。
当天晚上，我就拨通了电话。
“喂，这条街上的店铺，我都买了。”
3
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又再次推着我的小摊来到了老地方。
小摊车前，我立了一块小黑板。
【酥脆炸洋芋，今日免费！】
昨天姓刘的一伙人那么欺负我，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的小摊车也是卖洋芋的，他那么想赶我走，无非就是怕我抢了他的生意。
既然如此，我还就偏要抢。
不出我所料，小学生们大都被香味吸引了。
不一会儿，我的小摊前就挤满了人，而刘明虽然占了个好位置，摊位前却是空空荡荡。
我无意间抬起头，正对上了对方那恶毒的目光。
只有昨天那个老伯，他扯了扯我的衣袖，一脸担忧。
“你这可把人彻底得罪了，再说，你这不是赔钱买卖吗？”
我朝老伯笑了笑，安慰着他说没事。
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有事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正在此时，刘明大声嚷嚷着走了过来。
“大家可别被他免费的招牌骗了，他这东西可都不干净，小心吃了拉肚子！”
刘明振臂一呼，又引来了不少人。
只是还没等刘明得意呢，他就接连被几个小学生反驳。
“叔叔，你可别乱说！”
“这免费的炸洋芋，干不干净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就是就是！”
几个小学生跟着附和道。
正当刘明一时语噎，人群中走出一个家长模样的人。
“小朋友们可别被坏人骗了啊！”
“昨天我可是亲眼看见，他的锅里捞出了好多蟑螂！”
刘明看见昨天的“人证”，心里的底气一下又上来了。
“就是，昨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他锅里的蟑螂。”
“小朋友们要吃洋芋还是去前面的摊子买吧，保证干净又卫生！”
就在此时，传出了我不合时宜的轻笑。
“大家要是不放心，可以看看我手机里的视频，从洋芋削皮到冷油下锅全程录像都有。”
“各位也就不用担心有卫生问题了。”
小学生们一听我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只有刘明还是一脸阴霾，只是转瞬，他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冷笑。
“哎哟！”
人群中，一个小学生突然惊呼倒地。
刘明像是见到自己亲儿子般，连忙跑过去搀扶询问。
“小朋友，你这是怎么了？”
小男孩捂着自己的肚子，一个劲地喊疼。
“我吃了他的炸洋芋，肚子疼！”
捂着肚子的小男孩还腾出一只手指向了我。
周围的人群都被小男孩的状态吓坏了，纷纷指责着我。
“看吧，我就说他的东西不干净！”
“人面兽心，我呸！真不是个东西。”
“这把人家小孩肚子吃坏了，我看他怎么办。”
人群还在喧闹，我却一点也不着急。
从我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小男孩的表演属实是拙劣。
我微笑着走向小男孩，看着他脸上闪过的一丝惊慌。
“恰好我以前也是学医的，来我帮你看看。”
说着，不由小男孩挣脱，我一手就掐在了小男孩的虎口上。
感受到虎口传来的一阵疼痛，小男孩一声惨叫，噌的站起身。
“怎么，这就不疼了？”
我冷声问道，目光却直直看着刘明那阴得出水的表情。
“伤了小少爷，小子你给我等着。”
“我要能让你把摊子开下去，老子就不姓刘！我倒要看你这免费的摊子，你有能力摆几天！”
放下狠话后，刘明带着小男孩就离开了。
人群散开，我旁边的老伯对我语重心长道。
“小伙子，你明天还是换个地吧。”
我猜测地问道。
“刘明口中的小少爷，是学校里某个大人物的孩子吗？”
老伯深深叹了一口气，朝我点了点头。
不过，再大的人物又如何呢？
我环视了校门口的一圈铺面。
地段确实还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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