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推开租给那对年轻租客的房子。
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房子里什么东西都没了,家电,沙发,餐桌,连窗帘都没了。
我强撑着身体走进去,腐臭的味道越来越大。我看向客厅,血迹染红了木质地板,中央就那样赫然躺着一张狗皮。
我胃里一阵翻涌,吐了出来。
我壮着胆子,走近那张狗皮。
那不是玩具,也不是工艺品,而是一张真真切切被掏空了内脏的狗皮。
我吓得尖叫出来。
我顾不得害怕,一间一间推**门。床,梳妆台都没了。连我打的柜子,兴许是搬不走,也被砸烂了。
主卧套间内的卫生间散发出阵阵恶臭。
地上更是躺着着十几只猫猫狗狗的尸体,牙齿被拔掉,五脏六腑被掏空,血迹把地板染后,顺着地漏流了下去。
我赶紧打电话报了警,跟警察讲了前因后果。
大学毕业后,我也不怎么想工作,幸好父母年轻的时候趁着房价便宜,在回迁户那里买了几套房子。
这附近都是工厂,打工的哪肯租什么贵的房子。所以我们那个回迁户的小区,成了附近工厂的人的首选。
父母在小区外的铺面做快餐,我就负责躺着收租,偶尔也去店里面帮忙。
躺了没两年,就嫁给了我现在的老公。老公在国企里上班,收入稳定,日子过得倒也算清闲。
25栋四楼的房子,之前的老租户搬走了,不过没几天一对小年轻找了上来。
两个人看着也老实,一口一个姐叫着,说是两个人从乡下来的。男生说女生的家里人要把她嫁给一个大她十五岁的老男人,他们两个人就连夜坐火车逃到了城里。
男生从身上拿出来皱巴巴的一百块钱,说这是他俩全部的钱了,剩下的钱全用来坐火车了。
这种事,我也不是傻子,我当即说让他们俩去别家。
女生缩在男生身后,小声地说走吧。
男生依旧不死心,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给我看。那人的备注是药鑫化工厂王经理。
他说:“姐,我们俩找到工作了,你看,我们今天就去上班。下个月这个时候,我们一定把房钱交齐。”
这个药鑫化工厂我是知道的,这是我们这块挺大一化工厂,我也有别的租客在那里上班。
我觉着两个人不对劲,那男生从背包里翻手机的时候,我看到书包里有几十个白色药罐子。
但看着身份证上两个人也都刚成年,我心软了,毕竟只是半大的孩子。
我嘱咐了两个人一些租房的相关事宜,以及下个月这个时候必须把房钱交齐,就把钥匙给了两人。
我跟老公说了这件事,他让我小心着些,这年头什么坏人都有。我也是担心,但覆水难收,总不能再把两个人赶出去。
下个月十五号的时候,我给那男生发**,提醒他该交房租了。但**一直没消息,打电话也不接。我有点急了,叫上老公跟我一起去房子那里看一看。
我算准了厂子里休息的时间去敲门,敲了十几下,没人答应。老公有些耐不住性子,让我拿备用钥匙直接开门。
我刚从包里拿出钥匙,门就打开了一条缝。
男生穿着大背心,大裤衩,从门缝里露出个脑袋,干笑了几声:“姐,来收房租的吧是。”
我老公说:“是,快点,不住就滚。”
我老公性子急,脾气也冲,我把他拉到一边,让他小点声。
我笑道:“你看这都十五号了,房租确实也该交了,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这才上门来。”
男生拿出手机,又是给我看聊天记录那一套,说是厂子里的工资都是月底法,他们这个月月底才能拿到工资。
我老公更来气了:“没钱租什么房子,当乞丐去啊。”
我觉着既然都住了这一个月了,也不差这几天。主要是我怕我老公跟人家打起来。我再三叮嘱他月底一定要把房租主动打给我。
男生乐呵呵答应:“一定,一定,姐。”
婆婆送我们的新鲜海鲜,我准备提着去给租我们家房子的那对小年轻道个歉,毕竟我老公说话是重了点。
我刚到楼下,就撞见三楼的邻居李阿姨。
李阿姨见了我,有些吃惊:“小徐啊,你们这边没卖出去啊,我看前几天你们这进进出出搬大件,我还以为你们这卖了呢。”
怎么可能卖,这房子出租可比卖掉赚的多。我笑道:“阿姨,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那间房还有租客呢,怎么可能卖掉。”
李阿姨否认:“怎么可能看错,这楼上声音太吵,我还上楼去跟他们说小点声呢。”
我顿感不妙,连海鲜也顾不得提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楼上。
就看见了这事。
2
警察对现场进行了拍照取证。
卫生间一共十七只动物尸体,都是被虐待致死。
警察告诉我,尸体会拉去防疫站无害化处理,我家也得进行彻底的消失消杀。
我神情呆滞站在一旁婷警察跟我讲话。但脑子里什么也进不去。我想着地上那只只剩一张皮的狗,还有卫生间那些死掉的动物。
我后悔没有听老公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彻彻底底见到人性的恶。
楼上楼下的邻居也都堵在楼道里围观,七嘴八舌讲着闲话。
我们对门这些年也一直没住人,所以没人反应恶臭的味道。
楼上楼下经过的时候,虽然闻到恶臭,但也都没放在心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阿姨挤了进来,看到防疫站的人从里面拖出来一句句包好的动物尸体。李阿姨拍手跺着脚:“我就说这些天,总在小区垃圾桶里见到猫狗尸体,我还以为让车撞死,或者吃了耗子药呢。”
“天杀的,作孽啊。”
周围人应和着,五楼的王阿姨拽住我的袖子:“小徐啊,这事你可不能传出去,这要是传出去可影响我们这栋楼的房价。”
王阿姨儿子谈了个外地媳妇,正准备卖了这老房子,给儿子儿媳在外地买个新房结婚用。
这种虐杀动物的事情,虽然比不上死人。
但搁在谁心理都膈应。
更何况这边本来就是老城,交通不便利,公共设施老化,物业管理垃圾,能找上个合适的买家跟中奖一样。
现在再有这种事,怕房价压价,更怕买主都找不到。
“是啊,是啊。”
乌泱泱的人声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我孤立无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见我不开口,王阿姨声音更大了:“小徐,你必须给我个说法。都是你们这些把房子租出去的,搞得整个小区乌烟瘴气。”
提到这件事,周围人的声音更大。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指着我的脸:“那垃圾就丢楼道里,臭了酸了都不知道扔。”
“是啊,还有晚上下了夜班回来,还大声说话,放电视,这隔音本来就不好,大家谁不累啊,一点没素质。”
“还有啊,就之前住这的那对小情侣,还偷我们家外卖,要不是我开门,正好跟他撞上了,就进那狗东西肚子里了。”
我丢了魂一样,面目表情,每一口唾沫都打我我身上,仿佛要把我淹没。
徐阿姨坐在地上,耍起无赖:“我说小徐,这事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你要是不给我交代,我就不走了。”
她下了死劲一样拍着我的腿,那巴掌一声比一声清脆响亮。
我却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
防疫站的医生将动物的尸体都打包完了,一共整整四大袋子。
民警出来维持秩序,让人群都散了,别围着这里影响侦察。
住户声讨得正起劲,大家积怨已久,怎么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尤其是王阿姨,直愣愣躺在地上,本就狭窄得楼道更加拥挤。
她扯着破锣嗓子:“我这房子卖不出去,我儿子还怎么娶媳妇啊。”
“我们老王家得独苗,你这是要我们老王家断子绝孙。”
“这人真是不要皮不要脸啊,非要把房子租出去,搞得大家都乌烟瘴气的。”
“我不活了啊。”
民警驱散了围在楼道里的人,只有王阿姨,她年纪也大了,这撒泼打滚,民警也束手无策。
民警让我先去派出所,这边会封上,他们需要做一下详细笔录。
我说好,一定全力配合。
王阿姨得哭喊声戛然而止,她抱住我的腿:“小徐,小徐,你不能走啊,你得给我个说法。”
我长出一口气:“这栋单元楼,起码有四家在出租,小区里更是一半以上在出租。如果说因为我出租房子而有的意见,完全是莫须有。”
“然后是今天这件事,责任在租户,而不在我,我也是受害者。您如果想索赔,找的应该是他们。”
王阿姨四肢挥动着,疯狂摇着头:“你们就会欺负我这死老太婆没文化,欺负人啦,欺负人啦。”
我不知道是怎么挣脱开王阿姨的手,只记着两个民警拉着我,我行尸走肉般才走下来。
到达派出所的时候,我老公也刚赶到。我在路上用**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大致他也都清楚了。
老公见到我,把我转圈看了个遍,关切询问道:“怎么样,哪里疼不,谁动的手,我去找他们算账。”
这件事已经让我够头疼的了,我不想老公再去出什么事,当下最重要的,就是配合民警做好笔录。
我拉着老公坐下:“我没事儿,先做笔录。”
我把事情的经过跟民警详细讲了一遍,能提供的证据也都提供给了民警。
我之前还拍照留底了那两个人的身份证,我拿给警察。
但查出来的信息,却完全不是租我房子的两个人。
民警说,他们应该是做了假的凭证。
民警让我跟我老公先回家,等他们的通知。
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先回家。
3
回到家时,我父母还有公婆也都在,特意做了一桌子菜。
说是遇事不决,先吃饱喝足再说。
父母劝我这件事就别再追究了,我们也不差那几个钱。他们是怕这两个人能虐杀那么多小动物,穷凶极恶,万一把他们逼到绝路,对我做些不好的事情。
但我坚决不同意,我觉着这不是钱的事,是胸口憋着一口恶气。
想到今天邻居那些不堪的话语,还有王阿姨的殴打,我就委屈,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就不相信,法律还治不了他们。
公婆同我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站在一条线上,都希望我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大不了那套房子我们不要了。
怎么能不要,那是我们自己清清白白的财产,怎么能不要。
幸好,老公和我站在一边,他说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他会陪着我。
公婆见劝不动我们,也只能让我们好好处理,和气生财。
我腿上的瘀伤,还有肩膀上的抓痕,我没敢给父母公婆通气。待他们走后,我才小心掀起来衣服给老公看。
那腿上,肩上一块一块的瘀伤,一看就下了死手。
我也看开了,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就自认倒霉,人还得继续活不是吗,哪有那么多时间回头看。
但第二天中午,我就接到了父母的电话,说是王阿姨在我父母的快餐店大闹。
我赶到的时候,王阿姨把我父母做好准备中午出售的菜给掀翻在地。她像一个疯子一样,指着我父母的鼻子破口大骂:“大家看看,就这这一大家子,把我们小区搞得乌烟瘴气,现在还有脸在这里卖饭。”
附近工厂的工友刚下班,把我们家饭馆围了一圈。再加上看热的的人,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我冲了过去,挡在我父母身前:“王姨,我看您是长辈,我才一再忍让的。”
王姨见我来了,更来气了:“小贱蹄子,你终于是出来了。”
她做这一套,就是为了把我逼出来。
王姨走到那些工友面前,面目狰狞,指着我:“就是这家人,那些什么虐狗的,招我我们小区里来住,现在搞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她的嗓门越来越大:“她就是想把我们大家搞死,他们家有好几套房子,还在这里开店赚我们的钱,却想断了我们的财路,真是心比恶鬼都狠啊。”
我父亲听不得他这样咒骂我们,反驳了她几句。
王姨坐在地上,拍着地,大哭道:“一家子恶鬼啊,想把我们这种半辈子打拼就剩一套房子的人逼死啊。”
周围的人,都是附近的工友,大家对王姨讲的事并不怎么了解,而且大家也都是打工的,看王姨这样,对她都心生怜悯。
“我儿子还要结婚啊,现在没婚房,谁愿意跟我儿子。”
“这破事把我这些愿意买房子的人都吓跑了,她这是想要把我们家逼死啊。”
有人开口道:“你们这影响人家家房价了,还有理了。也不怪人家闹。”
继续有人附和:“是啊,真是够不要脸的,这家人,自己赚钱,却断别人的活路。”
我胸口积攒着一团火:“王姨,原本这件事,就我们这片邻居知道,现在你这样大闹,你想要什么,你自己知道。”
她站起身,冲过来,狠狠掐住我的脖子,我父母伸手去拉,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王姨狰狞可怖的面孔就贴在我眼前,他眼球要爆出来一样:“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们这一家子恶鬼去死。”
我父亲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朝着王姨后脑勺砸去。
一瞬间,鲜血直流。
我从缺氧中缓了过来。
王姨回过头,看我母亲手中也拿着酒瓶,她发疯一样朝我母亲扑了过去。我母亲后脑勺磕在桌子上,昏死过去。
王姨依旧不松手,疯狂捶打着我母亲的胸口。
我和父亲跑过去,将王姨甩在地上。
地上,满是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