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兰心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关于自闭症的事情。
她以前也跟村里人解释过，只不过没人能够理解，但是今天杜秋水却主动提起了，而且她看得出来，杜秋水是真的懂的。
这个发现让她的内心五味杂陈。
她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我知道。”
杜秋水没有表现出其他任何的好奇和鄙夷，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昊昊这种情况我也查过一些资料，他需要一些比较正规的干预治疗，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嗯，这些...我也懂。”
沈兰心苦笑一声：“但是我们现在暂时还负担不起那个费用。”
杜秋水微微错愕，回过神来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毕竟他们家条件不好是事实。
而且以昊昊的情况，杜秋水还愿意关心，家访，这个人也确实算是尽职尽责了。
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昊昊在学校表现怎么样？”沈兰心主动问道。
“挺好的，他很聪明。”
“他最近挺喜欢去学校的，是杜老师教的好。”
这一点也是让沈兰心内心给他加分的重要因素，惊讶于向来不喜欢热闹的昊昊最近居然每天都主动背着书包去上学。
一开始李丽芬还以为他是出去走走，结果跟了两天，发现他真的自己去上学了，还不用别人送。
沈兰心欣慰地让他去，只是背后让李丽芬多看着点，确保每天安全地上下学就行。杜秋水笑笑，眼神如和煦的风：“我很喜欢他，他是个很特别的孩子，现在的课程其实他都是会的了，我今天也是想跟你提个建议。”
“我觉得他完全可以接受更高年级的知识，而且如果加以准确的引导，他应该能在某些特定的方面有非常好的表现。”
杜秋水说得诚恳，沈兰心也跟着动心起来。
杜秋水接着说道：“所以，如果你放心的话，我愿意找时间单独给昊昊上课。”
这是沈兰心没有预料到的，一双眼睛溜圆，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了开。
杜秋水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了，扶了扶眼镜：“看你惊讶的样子，难不成我在你心里不是个好人吗？”
在今天之前，沈兰心的确是对杜秋水没什么好感，主要是两人的前几次交集都谈不上和睦。
不过今天她对杜秋水的态度完全改观了。
沈兰心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但也很豁达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那就当做是重新认识一下，之前的误会一笔勾销！”
“其实我们早就见过了。”
杜秋水深深地看了沈兰心一眼：“在烧烤摊那次之前。”
沈兰心愣了愣。
“什么时候？”
杜秋水似乎有些窘迫，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真贵人多忘事，那天可多亏了某人，我那件衣服算是彻底报废了——”
眯了眯眼：“沾染了猪的芬芳！”
沈兰心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开，眼角的泪痣也随着轻轻颤动。
杜秋水不自在地板起脸，但带着笑意：“想起来了？”
“虽然你那次是救了我，但我怎么觉得更狼狈了？”
在地上各种打滚，回到学校还让同屋的老师以为他被人找了麻烦。
想起来之后的沈兰心十分不好意思，她那次本就属于急中生智了，哪儿还顾得上别的，对杜秋水的动作确实是粗鲁了一些。
“真是太对不住了杜老师。”
沈兰心赶紧鞠躬，被对面的人一把扶住。
杜秋水笑笑：“我可受不起，只想说我们也算是有缘了。”
沈兰心红着脸拼命点头。
这段经历，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自然了起来。
沈兰心也诚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谢谢你愿意单独教昊昊，但教育的方面我想先问问昊昊，我得尊重他的决定。”
杜秋水眼里又闪过一阵惊讶，他没想到沈兰心会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这在乡村简直是无稽之谈。
只要你说出这句话，十有八九的村民会丢你一句“孩子懂什么！”。
可沈兰心接着说道：“别看昊昊只有八岁，其实他什么都懂，所以我先问问他，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杜秋水点头。
他今天来之前其实已经做好了碰壁的打算，但和沈兰心聊完之后，那些担忧全部云消雾散了，她是个聪明人，不会耽误昊昊的。
杜秋水看着外面的天色，竟有些不舍地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昊昊的话还是尽量鼓励他每天都来上学。”
“嗯，我会的。”沈兰心用力点头。
两人边说边走到门口，却撞上了要进门的李丽芬。
李丽芬头发有些乱，低着头正推着一辆半旧的小三轮，气喘吁吁的。
沈兰心脑袋发懵：“你哪来的车？”
李丽芬没有回答沈兰心的话，反而审视着杜秋水，问道：“这是谁？”
沈兰心怕李丽芬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赶紧解释道：“这是昊昊的老师，姓杜，今天是来家访的，正好要走了。”
“哦，杜老师好。”
李丽芬打了个招呼，态度不算热烈，但也还好不冷漠。
她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对知识分子还是尊重的。
沈兰心把杜秋水送走后，转身就看到李丽芬正吃力地想把三轮车推进院子里，赶紧上去打了一把手。
把车推进去，关上门，沈兰心才喘着气问：“你这......怎么回事儿，你去哪儿弄个三轮回来？”
李丽芬几乎瘫坐在椅子上，正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而且似乎还有些悲伤。
沈兰心接着追问她：“怎么还弄得这么累？”
“这到底从哪儿来的！”
“磨磨叨叨地你烦不烦！”
李丽芬终于顺了气，拍了拍胸口，大嗓门一如既往。
“没这破玩意儿你怎么做那个麻辣烫！再磨叽这钱记你账上，用空管哪儿来的，还不好好擦擦去！”
沈兰心愕然，这车是给她做生意的？
她真的支持自己？
可她还是不放心，又倒了杯水推给她：“你还是得交代清楚这车的来历。”
沈兰心实在怕她直接把别人的占为己有。
可李丽芬喝了水后直接把杯子往桌上一掼，踏着重重的脚步就要往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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