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沈婳的呼吸都停了下来,骨灰轻飘飘的落下,却仿佛有万钧之力,砸在她不堪重负的心脏上,将她的心砸成了血泥。
她眼前发黑,脑海里却完全空白,泪水浸透了她整张脸,她的身体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
“沈婳,这就是你的报应。”
陆雅文恶意满满的声线刺破了沈婳惨烈的情绪,她像是陡然清醒过来,扑着爬到那只粪桶前面。
粪桶又臭又脏,可沈婳却一点都不在意,她跑过去,将嫩白的手指插进了粪桶里,她耳边立刻传来了一阵惊呼声,沈婳置若罔闻,她只希望能留住母亲一点点的骨灰。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骨灰已经和粪桶的屎尿混合在一起了。
沈婳崩溃了,泪水成串的落下,她抑制不住的大叫出来,声音里全是绝望,绝望到让人头皮发麻,“妈,妈!”
一连串的打击让沈婳的脸色呈现出了一股灰败之色,仿佛下一秒她就要随着沈夫人一起去了。
沈巍也完全愣住了,站在那儿,神情麻木的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陆雅文嫌恶的看了沈婳一眼,下意识远离了几步远,她可不希望沾到沈婳手上的脏东西。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滚到地上的沈夫人的牌匾,眼里充满了得逞的笑意,沈眉啊沈眉,最后到底还是我赢了,你输得一败涂地。
“行了,砸的差不多了,走了。”
陆雅文满意的转身,然而刚迈出一步,纤细的脚脖子却被一只混合着黏腻触感的手抓住了。
她低头一看,就见沈婳仰着头,露出要杀人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她。
“啊啊啊啊,脏死了,脏死了,快放开我。”
陆雅文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她拼命的要把脚从沈婳手里拽出来,可沈婳握的死紧死紧。
她听到沈婳的声音苍凉的仿佛来自深渊,可怖又吓人。
“陆雅文,我要你给我母亲赎罪。”
陆雅文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她握紧了拳头,“你要干什么,还不放开我,来人,来人。”
沈婳阴恻恻的流着泪笑着,然后猛地站起来,左手按住陆雅文的脖子,又狠狠的踢了一脚她的膝盖,陆雅文直接跪在了粪桶前,紧接着,她的头就被按进了粪桶里。
这一幕,就让刚刚赶过来的周景深看个正着。
他震惊的看着沈婳的举动,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婳并没有想让陆雅文死,死算什么,一直被折磨才是最痛苦的。
陆雅文剧烈挣扎着,可鼻腔嘴里还是进了不少屎尿,被沈婳抓着头发抬起来时,她才看到了面前的周景深。
她立刻呼救起来,“景深,救命,救命!”
周景深快步上前,扯开沈婳,将陆雅文从沈婳手里解救了出来。
陆雅文顾不得将脸擦干净,立刻爬向了周景深,她怕沈婳还要再做些什么。
周景深皱了皱眉,嫌恶的退远了一些,他冷着脸看了眼灵堂,又看了眼陆雅文,虽然她是晴晴的母亲,但她的为人却跟温柔善良的晴晴完全不一样。
“文姨,你带着人出去吧,收拾好后就去医院看看晴晴,这里我来处理。”
“景深啊,我……”
陆雅文还想说些什么,可触及到周景深深潭似的双眸下锐利的锋芒,也不敢再造次了,她的晴晴虽然拿捏住了周景深,可毕竟沈婳还没离婚,晴晴还没嫁给周景深呢,她现在可不敢得罪他,陆雅文恶毒的瞪了一眼沈婳,沈婳,来日方长!
等陆雅文匆匆走了,周景深才垂眸看向沈婳,沈婳被扯开后没再有任何举动,就这么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前方,面容枯槁,五官僵硬,没有大悲大痛,像是死寂了一般。
周景深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婳,简直可以用哀莫大于心死来形容。
灵堂里一片寂静,穿堂而过的冷风让人止不住战栗。
还是沈巍先开口,他走到周景深面前,低着头,眼圈红肿,声音难过,“深哥……”
他怎么都想不到陆雅文居然会做出这种丧天良的事,今天她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他对她以前所有的认知。
沈夫人是他的生母啊,被这样对待他怎么会不难过,不过,最让他惊愕的,还是沈婳的举动。
周景深淡淡看了沈巍一眼,然后吩咐道:“沈巍,你出去跟殡仪馆的人说重新布置一个灵堂,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沈巍犹豫的看了眼沈婳才点头走了出去。
等沈巍走出去了,沈婳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只是脸被眼泪淹没了,她喃喃道:“再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最重要的我都保护不了。”
“沈婳……”
周景深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沈婳目光一变,她突然站了起来,小心的走到粪桶旁,她双手拢起,小心的护住了最后一丝残存在粪桶周围的骨灰。
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将那点骨灰还有装骨灰的瓷罐用外套小心包裹住,捧在了怀里。
她要带母亲去一个最安静她最喜欢的地方,除了她,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
脱去外套的沈婳身形单薄,在冷风中仿佛随时要倒下,冷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湿意,只留下干干的泪痕,周景深目光微微一凛,就听沈婳开口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周景深,陆晴晴和陆雅文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要是想保护她们,我会跟你斗到底的。”
周景深原本可怜沈婳的那一点情绪立刻消散了,他面容冷峻,薄唇掀起,冷凉的出声,“沈婳,你大可以试试,你看整个海城,有谁会帮你。”
沈婳骄傲的抬起头,平静如死水的双眸凝视着周景深棱角分明的面容,“没有人帮我我也要自己斗争到底。”
“是吗?”周景深勾唇冷眼看着犟在那儿的沈婳,眼中闪过不耐烦,“沈婳,明天你就会收到律师函,再跟我斗之前,你先保证自己能不入狱吧。”
说完,周景深就离开了,他一走,沈婳所有积攒在心里的情绪如洪水冲塌了堤坝倾泻而出。
她默默抱紧了怀里沈夫人的骨灰,手指泛着青白,无声的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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