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薛洛安才回家了。
他看见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时,脸色陡然一沉。
我抬起头看他,他如今也才五十四岁,身姿若竹,气质比起年轻时候越发矜贵沉稳了。
薛洛安见我对他的脸色毫无反应,周身带着不耐烦的气息。
当他看到地板上有几根未捡的头发时,终是忍不住开口了:“你天天在家做什么呢?连家里的环境卫生都没法保障!”
我第一次未与他分辩,只是沉默地审视着他。
他一怔,回避我的眼神,兀自走向餐桌,却发现桌上空空如也。
他情绪登时爆发了:“我上一天班了,回家就想吃点热乎的饭菜。你倒好,天天在家玩,现在连饭也不做了。”
你看,人性就是如此。
我天天晚上做好饭,等待薛洛安回家。
他若是回来迟了,我便会将菜温一遍又一遍,保证他回家后能吃到一口热乎饭。
哪怕好多次,他都是吃饱回家,让我把菜倒掉,我也毫无怨言。
可是当我仅有一次没做,便是失职了。
我们结婚二十八年了,我从未有一天如今日这般心中澄净。
我对他一字一顿地说:“到此为止了。”
薛洛安冲我摆了摆手,他轻蔑地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似乎是我被迫做了全职主妇后,每每有争吵的苗头,他就会装作和我无法沟通的模样。
我也懂,他在彰显他的姿态,他不愿意和一个家庭妇女扯皮。
曾经有一次,我试图同他沟通,他却始终一副沉默的样子。
我崩溃了,我吼叫到晕过去了。
那次,我醒来后,他已经逃出家门了。
而我仍旧躺在原地。
我睁着一双眼,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我在想,如果我一走了之,我儿子该怎么办呢?
可日子能怎么办呢?
还是得继续往前走。
久而久之,我就不和他吵了,而是变成了无限恐慌地自证。
薛洛安似乎是闻到一股异味,他走进了婆婆的房间,继而愠怒喊了起来:“沈妮,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妈?”
我能怎么对待呢,无非是今天没给她处理污秽。
他怒目圆睁地跑出来了,劈头盖脸地指责道:“你天天闲在家里,我都差把你供起来了,你能不能为这个家做点贡献呢?”
我抿着嘴笑了下,“我今天确实什么也没做,如果我这二十八年来,如今日这样什么也不做,你得每天这么喊。”
薛洛安一愣,他未曾想到我会还嘴,态度还是如此无所谓。
他的指责立马站不住理了,只好沉着脸对我冷暴力。
我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收起你的冷暴力吧,我明天便会搬出去。”
薛洛安见我样子不像作假,便缓了缓脸色道:“妮妮,我刚才只是一时着急才口不择言,你这些年为家里的贡献,我都看在眼里。到底是出什么事情呢?”
我摇了摇头,这个人挺会审时度势,生怕我撒手不管这一摊子。
我与他对视,将他的虚伪尽收眼底。
我轻笑说:“二十四年前的跨时代夜,你和谁在一起呢?”
薛洛安脸色一变,他又忍不住发火:“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你今天怎么想起来问啊?”
我淡淡地说:“我刷到了你们二十四年前的跨年视频了,你与陈清旁若无人地亲吻,你们很般配。二十四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薛洛安突然拿起一个玻璃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杯子“砰——!”一声碎了。
一如这些年的时光。
“沈妮,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待家里待傻了吧,才把过去的事情翻出来和我吵闹!”
“我真不愿意与你理论这些没意义的东西。”
“我今晚出去住,你一个人在家冷静下。”
我心底生出了一股冷意。
我果断拦住了他。
他脸上霎时腾起得意的神色。
我拉出了收拾好的行李箱,定睛望着他,有点疲惫:
“你一走了之将你妈扔给我?这么多年了,还玩这种把戏,你也不累。”
他怔怔地看着我。
我转身出门。
走出门口后,我听到他大声在打电话。
他说:“儿子,你妈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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