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这不是你装死的理由。”
“你难道不知道,家里还有你的父母,还有我,还有儿子吗?”
“这么多年,儿子你半点不养就算了,公婆离世的时候你竟然也狠得下心不回来。”
“我父母?”江鹤华眼底闪过一丝讥笑,“当年我那么拼命努力地学习,选择了狗都不学的建筑行业,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逃离他们!”
“你不知道,有一对拖后腿的父母有多难受,要不是他们,我能比现在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我逃到美国不肯回去,就是为了远离我的原生家庭!”
听着江鹤华义正词严地斥责,我突然笑了:
“所以你娶了我,让我代替你,把我绑在你父母的身边?”
“我又做错了什么?”
江鹤华看着我眼底含泪,皱了皱眉:
“赵葵,这么多年不见,你性格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会抱怨的。”
我的性格是变了,但不是突然变的。
是在儿子生病整日整夜发烧的时候,是在公公大小便失禁拉在床上的时候,是婆婆用棒槌敲我脑袋说我拐走了她儿子的时候。
是一次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这么多年,每每我见到他们江家长辈时,他们都夸赞江鹤华。
“这辈子没白来,娶了个能给公婆尽孝的老婆,这小子也是个孝顺的娃!”
我尽的孝,成了江鹤华的好名声。
而江鹤华如今的出现,却让我觉得我这尽的哪是孝?
是笑话。
是一辈子,彻头彻尾的笑话!
或许是我的悲戚的目光太过露骨,江鹤华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心虚地转移话题:
“赵葵,我们不谈以前,聊聊后来好不好?”
“后来吗?”
我回忆,江鹤华在装死的前几年,曾经从国外回来过几次。
有一次他拿回来许多钱,带着我和儿子去游乐园玩了整整两天。
那是我们一家三口都觉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江鹤华看着我和儿子的笑脸,突然开口:“赵葵,我不去国外了,在国内创业未必不能闯出一片天地!”
他搂住我:“我不想离你和儿子太远。”
我感动地点了点头。
那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个动作。
江鹤华和朋友合作创业,要买一块地皮,没想到全部资产被朋友卷走。
无奈江鹤华去借了高利贷。
但后来创业失败,催债的人找上门来。
江鹤华受不了偷偷出了国,只给我留下一张纸条:
坚持住。
“我还了三十九年的债。”我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说。
江鹤华听闻,眼底闪过不忍。
他惊讶问道:“当年我每个月给你转五千块,怎么会还这么久?”
“你乱花了?”
“你借的是高利贷。”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
江鹤华瞳孔一缩,回避我的视线。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他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问我。
“我给你国外的公司写了信,没多久就收到了你们公司的邮件。”
“他们说你已经死了,让我不要再打扰他们。”
我浑浊的视线死死盯住江鹤华。
“现在看来,这公司应该是你的,邮件也是你亲自发的吧?”
有哪个员工敢诅咒大老板呢?
“吱呀——”
车子急刹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别墅前。
江鹤华匆忙下车:“你先和李露回家,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透过车窗,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仓皇。
背也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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