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朝街道两边围观的人群说话。
因着离的太远,压根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直到离的近了,才听到她在哭诉:“可怜我怎么生了个这么薄情寡义的女儿啊!姜家满门忠烈,男儿都死在沙场上,府上已经无人能撑起门楣,徒留我一个妇人终日以泪洗面。”
“她去了战场,**盼夜盼,终于盼得她平安归来。结果她回来之后,让我交出所有封赏,不然就要代父休妻!为了凑这个封赏,我几乎将整个府上都搬空了,就连嫁妆都贴补了进去,往后可怎么活啊!”
一句所有封赏,让周遭的人顿时骂声鹊起。
“亏的我先前还夸过她,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小人!”
“就是!姜家男儿都死战死在了沙场上,算的上是绝户了,她还要代父休妻,这是要把姜夫人往死里逼啊!”
“这种人就是不孝!立功又怎么样,这样不孝的就不该活在世上!”
“她一个外嫁女,凭什么拿回姜家的封赏?要我说,咱们大胤又不是没人了,那么多男儿,还挑不出个比她厉害的?!”
“我就说嘛,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上什么战场,纯纯胡闹!”
“说是她在战场上立了功,可到底怎么样谁知道呢?弄不好,她是把那些真正立功的人伺候好了,那些功劳才算到了她头上!”
“难怪陛下会将姜家二小姐赐给傅侍郎当平妻,原来是在补偿他!”
“平妻?”
“对啊,你不知道么?圣旨今儿个一早就下了!”
……
各种咒骂讽刺的声音传入耳中,越来越离谱,也越来越恶毒。
姜芸冷了眉眼,静静的看着,好似底下恶毒的咒骂完全与她无关。
王府尹不知缘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姜芸,再看了看林烜,暗暗着急。
屋内忽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林烜惋惜的叹了口气:“一时寻不着,就用桌子先替着吧。”
姜芸回眸看他:“寻不着什么?”
林烜挑眉:“看不出来?”
姜芸如实点了点头。
“当然是在寻木鱼诵经。”
林烜闭了眼:“难得遇见一个活佛,可不得敲敲木鱼,诵诵**积攒些功德。眼下寻不找木鱼,只能用桌子代替,都是木质之物,活佛你应该不在意吧?”
姜芸:……
王府尹:……
几年未见,三爷的嘴依旧是淬了鹤顶红啊。
姜芸现在心情很是不好,被他这般挤兑,顿时便带了几分火气,不满的低声道:“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小屁孩?!
王府尹顿时瞪大了眼,看了姜芸一眼,连忙低了头,默默缩了缩身子,只求待会儿的那把火,别烧到他身上来。
林烜睁开眼,看着她冷笑:“小屁孩?”
“难道不是么?”
姜芸看着他道:“瞧你样貌,最多不过十二三岁,不是小屁孩又是什么?依着我的年岁,说不定你还得叫我一声姨!”
姨?!
王府尹闻言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林烜淡淡看了他一眼,王府尹连忙闭了嘴。
姜芸瞧着有些奇怪,怎么王府尹好似有些怕小屁孩的样子?
难不成,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亦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林烜转眸看向姜芸,并没有纠结年岁的之事,而是轻嗤了一声道:“你要当活佛,没人拦着你,但别当了活佛背地里又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还有,别因着你一人,污了姜家门楣,抹了姜家男儿用性命搏来的功绩!”
楼下的人已经越说越过分,单单开姜芸的黄腔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已经上升到了怀疑姜家的能力是不是吹出来的。
否则的话,怎么男儿都死绝了?!
姜芸冷了眉眼:“谁说我要当活佛?!”
说完这话,她纵身一跃,直接从二楼雅间的窗户飞身而出,稳稳的停在了道路中央,拦在了姜母面前。
只会隐忍,然后在背地里哭鼻子的姜芸,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下屁孩虽然年岁小,却活的比她通透,有些道理若是她能在他那个年纪就想通,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姜芸从天而降,没有挽妇人发髻,只是简单梳了个垂鬓髻,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发丝飞扬。
肤色虽比一般贵女略略深了些,但整个人精神奕奕,眉眼之间自带一股威仪,单单是往那一站,街道两旁百姓连她身份都不知晓,就被慑的立刻闭了嘴。
姜母看着她心头猛的一跳,习惯性的便要呵骂,然后想起姜瑶的吩咐,连忙又做出一副胆小害怕的神情来,怯怯的道:“芸……芸儿,你怎的来了?”
周遭百姓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位便是大胤唯一的女将军!
不是说她,是靠着伺候男人的功夫,抢了战功么?
就凭她这一身从天而降的本事,瞧着也不像啊!
“我来给母亲带路,免得你走错了地儿。”
姜芸看着姜母,冷嗤了一声:“刚刚风大,我没听清母亲的话,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母亲不防将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姜母闻言顿时皱了眉,低了头怯怯的道:“我……我什么都没说,你别代父休妻,我什么都听你的。”
此言一出,周遭的百姓顿时炸了锅,再一瞧姜母那惧怕的模样,纷纷开始打抱不平。
“就算是唯一的女将军,就算继承了姜家衣钵,但好歹也是生母,怎么能代父休妻呢?”
“就是啊,陛下以孝治天下,这不是不孝么?”
“可怜啊,姜夫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姜芸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看着姜母淡淡道:“你什么都没说么?那刚刚是谁在哭诉,为了将所有封赏都给我,不仅搬空了整个姜府,就连自己的嫁妆都搭了进去?”
都听见了,还问什么问?!
姜母低着头翻了个白眼,神色却依旧是怯怯的模样:“我……我没有,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这些都是该给你的。”
“没说么?”
姜芸转眸朝议论的人群看去:“是我听错了?”
有胆子大的开始打抱不平:“姜夫人您别怕,倘若她真的那般逼迫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人为您作证,她就是不孝!”
“对!她就是不孝!十恶不赦之罪!”
“有战功又如何?就算能抵罪,她也没资格代父休妻。”
“姜夫人,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们都是人证!”
听得这话,姜母顿时有些急了,谁要他们当人证?!谁稀罕他们当人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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