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远的语气不容拒绝,他的意思就是裴桓的意思,我不再为难他,转身进入内殿,由宫女为我换上华服。
梳头嬷嬷为我挽起发髻,她打量着镜中的我。
“娘娘容颜姣好,肤如凝脂,日后定能圣眷优渥。”
我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圣眷,我承受不起。”
或许是在宫里待久了,见惯了这些肮脏事,她从头到尾都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惊讶。
“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所有人都仰仗圣上而活,圣上的旨意,无人敢驳。娘娘只有讨圣上欢心了,才能走得长远,护住自己想护的。”
我心如枯木,透过铜镜与她对视,“嬷嬷的教诲,我自当铭记。”
亥时三刻,我的轿辇出了王府。
与我一同出去的,还有裴煜的棺椁。
其实张怀远是带了两道圣旨来的,另一道是九皇子裴煜谋反,觊觎帝位,赐自尽,永世不得葬入皇家陵寝。
我的心从未如此疼过,也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我出身西陵谢氏,裴煜在一场诗会上对我一见钟情,我亦欣赏他文武双全,才华横溢。
那年,我刚及笄,裴煜说,他要去求圣上赐婚,娶我为正妃。
我幼时父母双亡,寄居在叔父家中。
裴煜的母亲淑妃最得圣宠,圣上爱屋及乌,对这个儿子也极为宠爱。
我自知身份配不上他。
裴煜安慰我,“我母妃最疼我了,我让她去求父皇,这事一定能成。”
后来,我嫁给了裴煜。
成婚后,我们从宫里搬了出来,单独在外立府。
淑妃对我很好,隔三差五便出宫来看我们,还把那些番邦进贡的珍品带给我。
她说她上了年纪,不爱用这些了,而我还年轻,要多打扮。
我接连为裴煜生下一儿一女。
裴煜说,我生育之后更加风姿绰约,不似从前那般青涩了。
我骂他没正形。
成婚五年,人人都赞我们夫妻恩爱,琴瑟在御。
我原本以为我和裴煜会这样一直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变故是在去年出现的。
淑妃去世,圣上痛心了许久。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圣上对裴煜冷淡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疼爱。
一次宫宴上,向来与裴煜不和的三公主提议让我抚琴一曲,为大家助兴。
她说早就听闻我是西陵第一才女,琴技一绝,堪比当年红极一时的江南第一名妓徐泠。
宴席上众人皆看向我,有人面露同情,有人眼含奚落,更多的还是看戏。
我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把我当成卖艺唱曲的伶人,想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裴煜。
我抿着唇,不发一言。
裴煜冷了脸,紧紧盯着三公主,刚要发作就被圣上打断了。
圣上看向三公主。
“很少见你夸人,宫里楚昭仪的琴技最好,你说难登大雅之堂。朕今日倒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来人,把皇后留下来那把元琴拿过来,让九皇子妃抚一曲。”
圣意不可违,这一劫,我注定逃不过。
既如此,我也不会让他们轻视了去。
一曲闭,众人还沉浸在余音里。
待回过神来,皆向我投来赞赏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