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岁那年,他的生母因捡了贵人不小心落下的珠钗,被人活活打死。
徐颂祁受了惊吓,高烧不退,宫里无人敢去医治。
我去求了嬷嬷。
嬷嬷打量我一番,摇头叹道:“你想好了?”
“贵人们不准太医救治,他日被人发现,有你的苦受。”
我没有作声。
夜深了,我带着两手空空进了冷宫。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床上徐颂祁身子发烫,不时呓语。
我脱掉衣服,踏进门外的水缸中,任冰凉的水浸透了我。
片刻后,再上榻。
最后一次从水缸出来时,我脚步虚浮踉跄,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等再次睁开眼时,徐颂祁蹲在我身边,脸上的潮红已退,目光清明。
他把破旧的外衫披到我身上,说了句为何。
是啊,为何?
为何用自己的命来赌。
当年我初入宫里,被分配到冷宫。
冷宫的妃子非傻即疯,我每日战战兢兢,不敢多呆一刻。
可仍被她们盯上。
她们把不得恩宠的怨气全撒在我身上。
用麻绳套住我的脖子,拽着我的头发,抱着我的双脚,让我无法动弹。
我满身是伤地爬到门口,抓住门槛死死盯着站着的人。
“救我。”
她就是六皇子的生母。
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举起扫帚朝她们扑去的模样。
更不会忘记她临终前,嘱我照看徐颂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自那以后,我一直陪他待在冷宫里。
整整十年,我与徐颂祁相依为命,患难与共。
再过五年,先皇病逝,皇子夺嫡失败,唯一的血脉只剩下六皇子徐颂祁。
徐颂祁被接出冷宫,继承皇位。
不日,我被册封为敦妃。
淳朴、敦厚,正是他对我的评价,也是对天下人的交代。
用以证明,他是不忘旧情的君王。
可即使成了夫妻,徐颂祁也是看不起我的。
唯一碰过我的那一次,还是醉了酒,把我认成了何皎皎。
他每叫一次她的名字,我的心就痛一分。
徐颂祁曾经亲口说过,谁能诞下长子,后位就是谁的。
说这话的时候,后宫的人皆望向何皎皎。
谁都知道何皎皎日日恩宠,这后位没有任何悬念了。
不过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我会最先怀上龙嗣呢。
“谢太医,本宫请你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他跪在床前,神色复杂,似乎酝酿了许久才想好怎么说出口。
“可......敦妃娘娘,这也瞒不了太久啊。”
“本宫心里有主意,你只管尽自己的本分。”
我用力掐着手心,让自己恢复冷静。
既已怀上,就总有瞒不住的那天。
可是何皎皎,会让我的孩子平安诞生吗?
所以知道怀孕那日,我就去承乾宫找了徐颂祁。
我说愿意把孩子让给何皎皎。
后位我不需要,也从没想过,只要她能保孩子平安长大,我就知足。
原以为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直到何皎皎身边的宫女亲自上门。
“敦妃娘娘,我们娘娘想请您过去坐一坐。”
侍女香儿想还嘴,被我伸手拦了下来。
何皎皎想做的事,皇上也管不了,又何苦平白无故再搭上一条性命。
只是红花灌进嘴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孩子没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我甚至还没有体会到做母亲的欣喜。
怎么回到聚荷宫的我不记清了。
只是隐约记得,昏迷之前何皎皎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笑着:
“卑贱宫女所生,也有资格降生于世上?”
“还想让本宫抚养?”
我呆滞地盯着床顶的金丝罗帐,直到头昏眼胀才转过目光。
“皇上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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