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两日天气晴好,崖底并不似往常那般阴郁潮湿。
疏离带着野果子回来的时候,祁晔正好扶着山石走出山洞,看到她用衣袍的一角兜着果子,在溪涧间左右跳动,动作灵活。
不过两三日时间,疏离的伤几乎已经没什么大碍,行动自如。
相比之下,倒显得祁晔有些弱。
他心里并非没有疑惑,只是转念一想,发生在疏离身上的古怪事已经够多,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连着吃了两天野味了,今天就吃点果子,补充点维生素。”疏离将野果子在河里洗干净,递给祁晔。
“补什么?”祁晔疑惑地接过果子。
疏离眨了眨眼:“补充点……营养,荤素搭配嘛。”
祁晔看了看手里的果子,并没有动口,见疏离吃得正香,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这果子有毒吗?”
疏离顺手又丢了一颗进嘴里,神秘一笑:“放心吃吧,没毒。”
想她在现代执行任务的时候,运气好的,会接到一些能迅速完成的任务,运气不好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需要风餐露宿、被困荒野的情况。
这些经历除了给她带来丰厚的报酬,也让她早早地练就出一身荒野求生的好本领。
山野间的野果野菜,哪些能吃、哪些有毒,她都门清。
正因如此,他们掉下崖底的第一天,她根本就没有丝毫慌张,毕竟这种地方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舒适区。
祁晔见状便不再多想,吃了两颗野果,发现味道很不错。
这两日他一直在服用疏离从林子里采来的草药,嘴里尽是苦涩的味道,这果子酸酸甜甜,瞬间就将苦涩掩盖了。
“没想到你一个名门闺秀,居然懂这么多。”祁晔饶有兴致地看着疏离。
“名门闺秀……”疏离呵呵笑了一声,笑意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不是吗?”祁晔眼神意味深长,“那你……究竟是谁?”
“重要吗?”疏离沉吟片刻,“反正现在整个兹洛城应该都已经知道,柱国将军府三姑娘商疏离命丧大宗院,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商疏离这个人了,我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重要。对我来说,你是不是商疏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内心,究竟是谁?”
疏离一愣,侧身看去,迎上祁晔一脸认真的表情,心下微微一动。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就叫疏离,姓疏名离。”
“我信。”祁晔郑重地点点头,“虽只是一字之差,但没有商这个姓,于你而言便是没有了那么多的压制与束缚,你自由了。”
疏离骤然一惊,有些愕然地看着祁晔。
她本以为,在这个世界里,是不会有人能明白她对这里的门第规矩、以及各种封建教条的厌恶情绪的。
毕竟那些人从一出生就活在这样的大环境里,早已在潜移默化中被同化。
可祁晔,他竟然懂她心中所想。
“我说错了?”祁晔见她愣愣地不说话,不由问道。
疏离回神,摇了摇头,没由来地弯眉笑了笑。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野果子,她突然又长叹一声。
“我是在想,这里三面都没有逃生之路,唯有这片林子可以一试。可是,这林子实在太大了,里面有不少毒虫蛇蚁,仅凭我们两个,只怕还没走出去,就命丧其中了。”
祁晔抬眼看了看林子,笑得深邃:“可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担心。毕竟,既然大宗院的其他人能找到我们,夜辞也一定会有所察觉,等他看到崖洞里的情形,自然会明白这一切。”
“没错,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们就在崖底,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带我们出去……”
话音未落,两人突然齐齐神色一沉,相视一眼,迅速清理掉面前的痕迹,回到身后的山洞里隐蔽起来。
须臾,一行玄衣侍卫从林子里掠出,将洞外严严实实地围住。
“二位,真是让人好找。”一名醇朗的男子声音传来,随即一名中年男子从人群后面走上前来,正是夜辞。
疏离轻叹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我们可以上去了。”
说罢,两人从山洞里缓缓走出来,目光定定落在夜辞身上。
疏离目光一滑,只见一枚古玉腰佩明晃晃地挂在他的腰间。
“宗主。”祁晔抱拳行了一礼。
夜辞颔首以应,转而看向疏离。
“劳烦宗主亲自走一趟,真是惭愧。”疏离笑得得意,“又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温叔?”
夜辞神色微顿,转瞬又恢复如常,淡淡一笑。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不如请二位到上面一叙。”
“这里是大宗院的地盘,一切都听宗主安排。”
祁晔斜眼看了看身侧的疏离,总觉得这对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倒像是祁晔在求着他们,而疏离勉强答应下来。
回到后院厢房里,躺在柔软的榻上,疏离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自从那日进了度厄楼,她睡的不是硬板床就是坑洼不平的山石地,硌得她浑身骨头疼,这些天就没睡过一晚安稳觉。
此时躺在软榻上,她只想先舒舒服服睡一觉。
“吃了这几日的苦,可长了些记性?”夜辞走进屋内,看着行为不拘的疏离,忍不住弯眉一笑。
疏离坐直身体,盯着夜辞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商府的画像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眼前的夜辞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副温润和气的模样,与画像、与传闻的凶煞形象全然不同。
“苦虽然不好吃,但是很有用,不是吗?若非如此,宗主又怎会这么快现身与我见面?”
“不对,其实我们早就在度厄楼里见过了,我有些好奇,宗主为何要假扮成有罪之人,在那样的地方受苦?总不至于是来拿我寻开心的吧?”
夜辞眸色平静:“我进度厄楼,并不单单是为了你,我说过,我有罪,去那里是为了赎罪。”
夜辞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话锋一转道:“我倒是好奇,你是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见你的第一眼。”疏离笑得狡黠,“宗主器宇不凡,与度厄楼里那些被折磨得早已失去希望和生机之人完全不同。”
夜辞有些意外:“哦?这么说,从一开始,你跟我说你要逃走,要行刺宗主,要擒贼先擒王,都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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