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院?
疏离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这三个字,陆续想起了一些东西。
大晟士族门阀众多,兹洛城内的王公贵胄更是多不胜数,便是当朝仍有三大家族各据一方。
人一多,就免不了出几个不尊律例、专横跋扈的另类,奈何门阀势众,朝廷也不敢过多管束,可若是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又难以向百姓交代。
数十年前,先帝继位时,命人创立了一个与士族和朝廷毫无关联的组织,专门用来收押管束那些不服管教、私德有亏的世家子弟,对其进行指正教育。
考验合格之人可以离开这里,同样的,若有罪行过重亦或是反抗忤逆之人,这里也可直接按律行刑,不必上报圣听。
这个组织便是后来的大宗院,其首领称为宗主,而为了确保大宗院能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历来宗主的人选都是与所有士族皆无来往之人。
这样的人只忠于晟帝,也只听命于晟帝,不涉入任何党派之争,自然也对所有进入大宗院的王公贵女视同一律,便是皇子入内,也是一样当罚则罚。
据出来的人说,大宗院里的赏罚手段新颖且狠辣,便是再顽劣的子弟,进去之后也不得不服软认错,乖乖改正,久而久之,士族作乱之事竟真的减少了许多。
自此,大宗院便在大晟延续下来,虽然他们鲜少与朝臣来往,在朝中的地位与说话的分量却是无可替代。
饶是如此,却很少有人胆敢试图拉拢大宗院,毕竟谁都不想某一天写满自己隐秘的奏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晟帝手中。
疏离稍稍回神,看着紧张不已的桑梓,不解问道:“大宗院毕竟是个公正讲理的地方,只要我没有犯错,去了又何妨?”
桑梓急得直跺脚,连连摇头:“姑娘所知道的那是以前的大宗院,现在的大宗院早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早些年的大宗院确实公正严明,可后来有人发现,被送进去的人好些根本就没有真的犯错,而是因为家中长幼嫡庶之争落败,被随意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塞进了大宗院,这些人大多是被冤枉的,咬死不愿认罪,结果没能熬得过大宗院里的各种酷刑,白白丢了性命。”
“再后来,这渐渐成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共识,大宗院也变成了那些高门贵府里斗争失败之人的炼狱。尤其是那些本就没什么地位的庶出子女,常常被当做出气筒或是牺牲品丢到大宗院,只要能满足大宗院的要求,这些人便再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大宗院。就算有人能侥幸保住性命,多半也是疯疯癫癫,失了神智。”
疏离脸色变了变,想到大宗院里的各种狠毒手段,想到那些被自己的亲人送进去、受尽折磨的可怜人,简直堪比当代雷电法王杨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原本最公正无私的地方,最后竟也会变成那些士族门阀争权夺利、嬉戏玩乐之所。
“那个所谓的宗主,他害了那么多人,就没人找他寻仇吗?”
桑梓撇着嘴摇摇头:“听说这位宗主行踪神秘,武功极高,根本没人能找得到他。加之这些年大宗院里经常传出一些骇人听闻的说法,坠楼摔死的,落水溺死的,失火烧死的……总之每一桩听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大家背地里都称这位宗主为活阎王,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找他?”
疏离微微皱眉:“这事,圣上也不管吗?”
“且不说这事能不能传到圣上耳朵里,就算传到了也没什么用,大宗院本就是圣上用来制衡士族门阀的地方……”
桑梓说着看了看门外,凑近疏离小声道:“听说当年圣上继位,也发生过兄弟相残的流血事件,圣上继位后,对于那些落败的兄弟,放了怕放虎归山,杀了又怕惹出众怒,最后便将那些兄弟全都交给了大宗院,从那以后,便没有人在见过他们了。”
疏离恍然大悟,原来是有把柄在人手上。
又或者,这大宗院本就是当今圣上手中的一柄杀人利器。
毕竟,大宗院在替那些士族门阀处理“枯叶残枝”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掌握了他们每一户的家族秘辛?
如此看来,这大宗院可比商府更加险恶,万万进不得。
“他们是真的很想让我死啊。”疏离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桑梓担忧的看着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半晌,她突然神色一顿,咬咬牙道:“姑娘,这大宗院去不得,你逃了吧。”
疏离有些惊讶:“逃?”
桑梓用力点点头:“我看得出来,姑娘已经今非昔比,到时候我留下闹一些动静把他们都引过来,你一个人趁夜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那你呢?”
“我……我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他们不会为难我的。”桑梓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疏离抿了抿唇,她想起茗儿的死,很想说一句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阻碍他们的人,小丫头也不例外。
可是看着强装乐观的桑梓,疏离心下一沉,实在不忍再吓唬她。
“又胡言乱语。”疏离照例弹了她一记脑瓜崩,“你这条命可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别想拿走你的命。”
桑梓闻言愣了愣,随即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疏离摆摆手打断她:“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要想活命,就赶紧收拾东西。把这里所有值钱的、能换钱的东西全都装起来。”
“那个香炉一看就是用上好的青铜所制,带上……还有那幅画,这笔力,这手法,放到现代便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现在就算不是古董,也能换不少生活费……”
疏离一边收拾一边吩咐,桑梓还没来得及转换情绪,就被她指挥着拾掇了一大包东西,抱都抱不下。
她将怀里的字画放到桌案上,回身去拿砚台,不料桌上的字画突然散落开来,画卷顺着卷轴展开铺了一地。
疏离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弯腰将画轴一一卷起重新放好。
突然,她动作一滞,愕然看着手中那幅人物画上的腰佩。
即便是在画中,她依旧一眼便认出,那腰佩正是她出事那天盗取的那枚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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