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登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神色瞬息万变。
商华容豁地站起身,隽眉紧蹙,看了看商泓,又看了看一旁的陆文嫣,欲言又止。
商淙夫妇亦是吃了一惊,神色担忧地看着商华容,眼中带着疑惑。
饶是商泓一向老成持重,此时也没由来地紧紧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抹杀意。
相比之下,商如锦反倒没那么紧张,只是在听闻闵吉的死讯时有些惊讶,很快便又被小厮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兴致,伸长脖子去看他手中那张纸。
陆文嫣身为在场唯一的外人,一时有些尴尬。
她第一反应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八卦,侧了侧身想要多了解一些,然而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商家人,又觉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再想起小厮那句“毒害三姑娘不成”,不免有些担忧。
只是,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沉寂,似乎都在等别人先忍不住站出来。
“放肆!”
悠长的寂静之后,商泓突然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疯疯癫癫,满口胡话,竟敢在县主面前撒泼,来人,拖下去关入柴房,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守在门外的小厮连忙上前来拖起地上不停嘟嘟囔囔的那人匆匆离去。
商泓定了定神,又恢复了如常神色,向陆文嫣颔首致意。
“府中下人不懂规矩,胡言乱语,让县主受惊了。”
陆文嫣摇摇头:“老将军言重了,倒是我突然想起今日约了舍弟一同去缪夫子那里取琴,去晚了他老人家该不高兴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老将军。”
商泓连连摆手:“县主客气了,既然县主有约,那老夫就不留县主了。容儿,送送县主。”
商华容稳了稳心神,换出一脸淡然笑意,领着陆文嫣出了门去。
厅内剩下的人依旧大气不敢喘一个,偷偷看向商泓,只见他缓缓踱步至门旁,捡起方才那个小厮丢下的纸看了一眼,脸色骤冷。
那是一封认罪书,内容与方才小厮所说出入不大,正是闵吉自认为商华容办事,毒害疏离不成,担心会被商华容责备灭口,便留下认罪书,自强而亡。
商泓捏着纸的手紧紧攥起,面色森寒,周身寒意逼人,大步出了门去。
一行人来到闵吉的住处时,房门外围了一大圈人,见到商泓一行人过来,顿时四散离去。
转瞬间,房间四周除了商泓的两名心腹,只剩下商泓、商淙夫妇以及商华容。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房间里的陈设整整齐齐,并无打斗痕迹。
闵吉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匕首,身上的衣物被鲜血染红,身下是一大滩已经凝固的血迹。
商淙上前检查了闵吉的尸体,再抬头看向商泓时,神色有些凝重。
“两处伤口,一处手腕,一处咽喉,咽喉这一刀又快又狠,一刀毙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闵吉……没有还手之力。”
闵吉并非自杀,这一点在场的几人一眼便能看出。
正因如此,他们才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从闵吉的死,到陆文嫣登门拜访,再到有人故意当着陆文嫣的面,揭穿闵吉之死的缘由。
这一连串的事就像一道早就设计好的连环计,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们一步步引入其中。
若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商府内部,倒也不足为惧,却偏偏这其中插进来一个局外人,而且是一个他们动不了的局外人:平风县主。
商泓目光扫过闵吉脖子里的伤口,沉吟良久,最终决定从整件事的源头问起。
“闵吉毒害小离,可确有此事?”商泓一瞬不瞬地看着商华容,目光幽冷。
商华容略有迟疑,沈氏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上前道:“父亲,容儿她……”
商泓抬手拦住她:“让她自己说。”
商华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有。”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
商泓眉心微蹙:“也就是说,小离刚回府被禁足的第一晚,你们便下手了。”
商华容摇头:“我事先不知,是闵吉心疼茗儿被三妹连累,受了重罚,一时气不过,所以……”
“又是这个茗儿。”商泓的语气骤冷,“这个贱婢跟在你身边多年,没能学会谨言慎行,反倒三番五次惹出祸乱,是留不得了。”
商华容神色一凛:“爷爷,茗儿她……”
“你可是将来要肩负起我商家之人,身边岂可留这种专惹是非的蠢货?”
商泓打断商华容,态度冷硬,不留余地。
商华容双手绞了绞衣袖,求情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终又咬牙收了回去。
“孙女儿谨遵爷爷教诲。”
商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朝门外瞥了一眼,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得到指令,立刻转身离去,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我会亲自替你挑选更合适的人跟着你,不合适的、拖后腿的人,就该尽早清除。”
“至于闵吉下毒一事,虽然此事并非你授意,却是因你而起,是你治下不严、用人不当所致。你自行去祠堂领二十板子,就当是长长记性。”
沈氏一听顿时紧张起来:“父亲,容儿一个娇弱的姑娘家,这二十板子是不是重了些……”
商华容拉住沈氏,冲她摇摇头。
“母亲,我没事,我受得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闵吉的尸体。
商泓会意:“你去吧,其他事我来处理。”
商华容不再多言,安抚地拍了拍沈氏的手,向商泓躬身行了一礼,快步离去。
商淙看了一眼门外,面上闪过一抹愤恨:“父亲,这件事怕是与小离脱不了干系,要不要……”
商泓一记冷眼扫来,商淙自觉说错了话,立刻噤声。
“今日平风县主刚刚听到商家下人毒害小离的事,若是明日小离的死讯传出去,你觉得外面的人会怎么看?”
商淙赧然,心里却不服:“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商泓睇了他一眼:“此事确与小离脱不了干系,但也绝非她一人所能办到,府中定有与她接应之人,而且是个绝顶高手,不仅能一招取闵吉性命,更是能悄无声息进出商府。”
“查,仔仔细细地查,必须要将这个人和他身后的人全都给我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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