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办了出院手续,吕晓把我送到车站,想要带着我一起回家。
我拒绝了,我一个大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竟然开始害怕离别。
“我一个大男人哪还需要你送!回去吧,我没事!”我扯出一个微笑给他。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跟他挥了挥手,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家门口。
爸妈出来迎我,妈妈拉住我的手,爸爸接过我的行李。
“乖儿子,怎么回来了?小希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我笑着攀着我妈说,“哎呀,妈,有了儿媳妇就忘了你儿子了啊,我都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我饿了。我要吃你做的粉蒸排骨!”
我把话题转移开。
“好好好,妈这就给你去做,儿子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
说完妈就到厨房忙活去了。
我爸似乎看出我在隐瞒他们。
“顾彦,怎么突然回家来了?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性子,对我们只报喜不报忧。放心,我跟你妈在家一切都好,只要你跟小希好,我们也都好。”我爸拍了拍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爸居然已经没我高了,白头发也慢慢冒出来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喊住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唯独我生病的事。
他坐在凳子上,抽着烟,“顾彦,你从小到大都是有主意的好孩子,爸相信你,你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爸和妈都不会怪你,只要你做的决定不让自己后悔就行。”
被诊断出来肝衰竭的时候我没哭,被林希扇巴掌的时候我没哭,可是到了这,我却忍不住哭出来。
原来只有在父母面前我才能像个任性的小孩,才能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妈妈在门外也听到了所有事情。
她进来摸着我的头,“顾彦,不怕,你还有我们,还有家。不就是离婚嘛,我儿子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
说完,我们三个都开始大笑起来。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看着我越渐消瘦,爸妈似乎也猜出来了。
“儿子,你怎么回事?怎么整个人精神气都没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便没想着再瞒他们。
我把自己的病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们。
那一天他们装作没事人一样在我床头坐了一整天,跟我聊了好多小时候的趣事,说我小时候不听话,老是挨打,看着又可怜又可恨。
还说我争气,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还去了大城市发展,那些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亲戚都羡慕得很。
那一夜,我们聊了很多。
可我还是没能挺过那一晚。
人们都说,人死之后最后丧失的是听觉。
我依稀听到耳边传来妈妈的哭声。
睁开眼,我回到那个熟悉的家里。
妈妈和爸爸穿着黑色衣服,手臂上别着白布。
妈妈脸上的泪痕,爸爸一头白发以及在桌子上的我的灰色照片。
一切都在证明着我的确已经死了。
可是我怎么能看到这些场景呢?
难道我还有一丝灵魂停留在这世间?
应该是吧。
在家里,还有一个人,是吕晓。
他站在我的照片面前,拉着我父母的手说,“顾彦,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爸妈的,你爸妈就是我爸妈!我会把爸妈带回城里,用你偷偷塞给我钱给他们开一间小卖部,你安心去吧。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好兄弟!”
那天和吕晓告别的时候,我悄悄塞了一点钱放在他口袋里,我知道他也不容易,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我跟吕晓是大学同学,他大学时候妈妈身患重病。
我当时因为成绩优异,拿了很多奖学金,就把所有钱都借给了他。
虽然最后他妈也没能抢救过来,我们却因为这件事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跟亲兄弟一样。
所以他才会把我的爸妈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对待。
“顾彦,你好好走,这辈子你受了太多苦,我跟你妈都会好好活下去,你放心!你要记得多找孟婆要几碗汤,这辈子你太苦了,你要把这些苦都忘掉,下辈子要做个快快乐乐的人。”
我爸说完这些话,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我看着他们,忍不住也哭了出来。
爸妈这边已经安排妥当,我也想看看林希那边的反应。
我的灵魂飘到了我和林希之前的家里。
刚到家里,门就被钥匙拧开了。
“晨哥,我们今天可以在家做好吃的了,刚好我今天休息,要不做一个粉蒸排骨,我记得你最爱吃了。”
林希和景晨提着一大包东西走进厨房。
“可以,你做的我都爱吃。”景晨回应着。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林希是会做饭的,我跟林希结婚三年,从来都是我下厨房,因为她每次做饭,要么就是害怕锅里的油炸开,要么就是调的味很奇怪。
到今天我才知道,她不是不会做饭,而是在装作不会做饭,说白了,就是不想为了我做饭罢了。
这一刻,我心如死灰,原来一切都是我在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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