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如约而至,我妈来了。
“妈,接我出去吧。看看妹妹。”
我妈的眼泪就像化了的冰棍,刚擦完又流下来,擦不干净,惹得我一阵的不高兴。
我妈有些怕我,身子抖得像筛子,可还是哽咽的哭泣。
这么几年,就是因为怕我,所以才不得已将我送到了精神病院。
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怕我。
或许是疯子的基因突变了,我歪歪脖子,咧着嘴笑,“我妹还在等我。”
我妈原本呜咽的声音突然就扯开了嗓门大哭起来,声嘶力竭的跟我道着歉。
“小安,妈妈错了,妈妈该听你的。妈妈真的错了。妈妈就应该把你们都带走的。”
我妈哭的一度哽咽,差点背过气去。我却笑的更开心了,一张嘴止不住的拉扯出欢快的角度。
略微低下身子,艰难的伸手透过探视窗抬起我妈的脑袋,擦干我妈的眼泪。
“哭什么,先带我出去。”
我妈还是抖,哭声却渐渐变小。
十六岁,我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激动的浑身直打哆嗦,忍不住的颤抖着。
每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着对自由的向往。
说实话,十几岁懵懂的我,原本也就是个不良少女,又被关进疯人院。
就算没有精神病,被关在里面这么些年,多少也会有点儿不正常。
所有人都这么想,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我怀抱着一个半人多高的玻璃罐,满满的千纸鹤,等待着我妈把车开来。
精神病院里的日子里,只有想着妹妹,靠着折纸才能逼着自己不发疯。
这一罐子的折纸,我每天都能折一遍,然后拆开,第二天再折起来,再拆开。
抵达殡仪馆的时候,舅舅一家正在殡仪馆大放厥词。
舅妈一身红裙,叉着腰站在大门口,
“老郭家的孩子可真是不经造,动不动就什么抑郁症,还跳楼。害得我平白坏了名声。”
我妈先下了车,疯狂的扑了过去。
“谁允许你们来这里的?赶紧滚。”
舅舅听闻这话,扬起尖酸刻薄的声音,倒是插话进来堵我妈的嘴。
“怎么,你自己跑出国去享福,就这么把有问题的孩子丢我们家,合着我家是特殊儿童教育中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妈被人拉开,只能张牙舞爪的怒吼,“我要你们偿命!”
表哥姜天文噜噜嘴,“走吧走吧,我都说别来了,自讨没趣。”
我坐在车里看到这一幕,确实是被气笑了。
舅舅一家是来了,却不是来吊唁的,甚至没有一丝愧疚。竟还真的转头走了。
真好,这样,我就不会因为同情和怜悯而放过你们任何人了。
我笑容收敛了一点,尽力扯出那个不让妹妹害怕的笑脸。
缓步走到妹妹的棺材前,不顾众人在场,直接推开她的棺盖。
妹妹安静的躺着,脸上没有笑容。因为妹妹的脸已经没了形状。
看起来是入殓师强行将血肉模糊的脸一点点拼凑起来的。
“抑郁症,跳楼死的。”
我妈哭着给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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