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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人影攀窗而下。
别墅的宴会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中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昏暗的卫生间角落。
沈岚舟借口上厕所,从早就准备好绳索的三楼窗户爬下。
那儿守卫松懈,谢征贤就在楼下等她。
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样。
我看着远处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身穿鱼尾婚纱水晶高跟鞋的沈岚舟,正颤颤巍巍地捏着绳索,不时深吸一口气,压根不敢往下看。
她恐高,谢征贤却不断低声催促。
而我却命人准备好软垫,生怕她摔出什么毛病。
爱与不爱,一目了然。
可如今,我看着沈岚舟这张熟悉又倔强的脸,心中只余前世死前的不甘。
没有心疼,没有担忧。
只有恨。
我按下对讲设备,“抓人吧!”
潜伏在花园草堆里的保镖们一拥而上。
沈岚舟愣了愣,很快又恢复镇定,扯着谢征贤的手扭头就跑。
我皱了皱眉。
他们绕过花园,反向钻进别墅里,迎着宴会厅人最多的地方冲过去。
宾客们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冲散,竟把保镖堵在了人群里。
沈谢二人从舞台的升降台下到化妆间,径直冲向车库。
他们要开走马力最大的那台跑车。
可很快,就有几名保镖把他们按在车头,那是我准备好的planB。
“把人押上楼。”我淡淡道,“分别关押。”
沈岚舟跪在我面前,还是跟前世一样不屈,她毫不犹豫摘下胸针,对准自己的喉咙。
想了想,又转为抵着脸颊。
“妈妈,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帮贤哥销毁罪证,我就…我就划破自己的脸!”
“王家想娶一个烂脸的丑八怪,那就让他们娶去吧!”
我先是一怔。
突然想明白了今晚的不同寻常之处。
沈岚舟,也重生了。
前世,她是直接冲出大门,被拦路的保镖当场抓获;这次她选择了用宾客阻挡追兵。
前世,她用胸针抵着脖颈威胁我要自杀,却因为怕死的踟蹰瞬间,被保镖夺下利器,失去了反抗的筹码。
但若只是一条疤痕…沈岚舟豁得出去…
见我不回应,她咬了咬牙一用力,鲜血顺着脸颊流向下巴,滴落在昂贵的中古地毯上。
啧…我的地毯…三十几万呢…
可我还是装作一副担忧的模样,声音颤抖着让她停手。
“你真那么爱他?”
“爱到不惜为他伤害自己?”我红着眼,满脸失望,“你明知他私藏违禁品是犯罪,有前科的人去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
“你跟着他,这辈子就完了!”
“我不管!”沈岚舟咆哮道,“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男人,如果他被捕入狱,我也不想活了!”
我叹了口气,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沈岚舟见我态度稍软,眼中含泪,觉得事情有所转机,便扔了胸针朝我爬来。
攀着我的膝盖哀求,“妈妈,您只有我一个女儿,也不想看着我死吧?”
“贤哥的犯罪证据在您手里,只要您帮忙销毁,再以岚素企业董事长的身份,去警局做个担保,我们就能平安度过。”
我在心里冷笑。
我生养沈岚舟二十年。
她不想做的事我何曾逼迫过她。
她说练钢琴太累想学写生,我就辞退钢琴老师,聘了绘画老师。
她说想周游列国,以后当个旅游博主挣钱,我就给她买了架私人飞机。
她嫌公司的岗位太枯燥,不肯继承我的衣钵,我就由着她去,每月按时给她发工资。
以至于她今日,一事无成。
沈岚舟心里没有我这个母亲。
她让我销毁证据,用企业的名义去警局为谢征贤担保,等同于推我去死。
一旦东窗事发,公司上下乃至我本人,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我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捏紧她的手问,是不是只有这条路?
是不是死也不肯嫁给王家少爷,无论如何都要跟谢征贤在一起?
“是。”沈岚舟坚定地点点头。
我心下了然。
前世她错过了谢征贤,爱人死在监狱里,她却跟不爱的人结婚生子,如行尸走肉般活了半生。
恨意如火滔天,誓要重来一遭。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终于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今日的订婚宴也办不成了,我回去跟王家解释。”
“赔钱也好,登报致歉也罢。”
我摸摸沈岚舟的脑袋,像极了慈母,“只要我的宝贝女儿开心,我怎么样都可以。”
“只是…”,我为难地停住。
沈岚舟焦急追问。
“只是要销毁罪证,又要跟警方周旋,还得向王家解释…”
“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你和谢征贤得离开我们家,去外面租个房子。”
“为…为什么?”沈岚舟不解。
我向她解释。
一是警方会派人调查,别墅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二是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拒婚。
“我打算跟王家说,你想出国进修两年再回来完婚,到时你带着谢征贤回来,告诉大家是在国外认识的,名正言顺。”
“这样王家也不能再说什么…”
我编造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谎言。
把谢征贤的罪证锁进保险柜。
用沈岚舟最深的软肋逼迫她离家。
她不得不妥协,我甚至停掉了她的信用卡,断了一切经济支持。
“不是妈妈狠心,但短期内必须切断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不能让警方说着我查到你,再查到谢征贤。”
“那…那我们怎么生活啊妈妈!”
沈岚舟面露难色,“我什么也不会,出去也没钱租房子,真的要饿死街头了!”
“没事。”我安抚道,“妈妈有一套房产在郊外,登记在别人名下的。”
“你跟小贤,也可以来公司打工,只是不能透露跟我的关系,明白吗?”
沈岚舟仓促间只得应下。
她以为我很爱她,绝不会眼看着她受苦。
她以为等风头过去,我就会派人接他们回别墅,她还是一呼百应的千金小姐。
可她不知道,那只是个开始。
从她踏出沈家的那一步起,她就注定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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