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楚走了。
可是这一走,若元却连着心也疼了起来。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脑子里不再是刚才卫离跟宋湘亲密的画面,而是她一刀插进玉楚胸膛的画面。
她刺了他两刀。
他从未躲过。
夜,已深。
烛光残影,飞絮似柳,短短几个时辰,白雪便再次覆盖了整座园林。
若元躺在软塌上,双目泛红,呆滞的看着床帏出神。
辰时一刻,大雪封停。
若元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虚弱的走到门栏处。
银辉素裹,白雪皑皑,就连四季不倒的扶桑花也被压得倒了枝芽。
她不禁望向了远处的琼楼玉宇,那里,便是玉楚所住之处。
风起,卷起她的青丝,拂过脸颊时,夹带着一丝悲凉。
“玉楚……”
她呢喃念着,心中似乎有些懊悔昨日那般对了他。
微微垂下眼眸,衬得那张清冷的脸,愈发的明艳,随后转身走入屋内,换上了一套素雅的衣裳后,拿上双刀藏于袖中,眼神与双刀的寒光融为一体。
宋湘,卫离!
此仇不报,我非若元!
她转身离开了厢房,朝着宋湘的闺房走去。
远远地,她便看到宋湘门庭热闹,聚集了些许的丫鬟和护卫。
若元侧身躲在了树下。
须臾,玉楚就从宋湘的房内走了出来,两人站在门栏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宋湘微微垂眸,略显女子娇羞。
紧跟着,玉楚走下台阶,宋湘紧随其后。
少年俊逸如谪仙,一袭白衣翩翩,恰似园中雪梅,清冷孤傲。
少女面颊泛红,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
风起,卷起他的衣袂,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脸颊,淡淡馨香引人入醉。
若元凝望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胸口愈发的疼。
宋湘颔首:“王爷,湘儿今日瞧您略微咳嗽,可是身体有不适?”
“感染了风寒,无碍。”
宋湘闻言,从袖中取出了绣着荷花的帕子,递给玉楚:“王爷,小心身体。”
玉楚看了看她的手帕,迟疑片刻后,接了过来。
若元看到时,只觉得呼吸夹杂着血腥味,胸口的疼痛开始向浑身蔓延。
两人走到了院中皎月池旁,一白一红,犹如画中仙人般,恰逢东方日出。
袅袅红日透过云层洒落大地,突破了冰层。
两人不知又低语说了什么,宋湘掩唇微笑,低低说了一句:“王爷,湘儿先告退了,与您相约的日子,湘儿必定会到。”
说完,宋湘便转身离开。
她一走,若元便走到了玉楚身旁。
他站在那儿,身姿挺拔,丝毫看不出来胸口受过伤。
若元凝望着他,只觉得心里好痛、好闷,就像是有人拿着淬了毒的刀刺穿她的胸口。
她忍着疼痛,本是想问他伤势如何,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的憋出一句:“你何时跟她这般亲密了?”
玉楚连头都没回:“何须管我。”
若元脸色略显苍白,紧紧握着双刀。
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不喜玉楚与他人说话,更不喜玉楚与女子说话。
尤其是看见他与宋湘如此亲密时,满腔的醋意夹杂着怒意,早已颠覆了她所有的情绪与感官。
她可以跟以前一样,拔刀相向。
但这一次。
她没有。
她只是低低说了一句:“你可以跟任何人说话,但就是不能和她……她跟卫离联合起来,如此伤我,你怎么能……”
低语间,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性子直率且高傲的她,竟然能够说出这满腔带着醋意和委屈的话来。
可事实就是。
她委屈。
她曾经那么信任卫离,那么爱他,甚至想摘下天下星辰赠与他。
可到头来,却得到了挫骨扬灰这个下场。
直到今时今日,卫离还没有悔过,他甚至得意洋洋于自己亲手杀了她,在宋湘面前这般炫耀。
想到他们的嘴脸,若元心中愤怒又委屈,而玉楚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的身份,唯一一个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出头,为她筹谋的人,他怎么能……
玉楚背对着若元,双手放在身后,望着远处,语气冰冷无比:“若元宫主高高在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宣宁王爷,在您平定山海,阔斧斩山匪时,我只安于一隅,实在是无法跟您相提并论。”
玉楚话语里的讥讽,都像是淬满毒药的刀,狠狠刺穿若元的心。
她捂着胸口,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狼狈转身。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拔刀杀了他。
亦或者警告他,休要口出狂言。
她逃了。
就这样逃了……
而在她逃后,玉楚慢慢转身,凝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叹息:“若元,但凡你有那么一丝醋意,我此刻都已经将你抢回府邸了,哪管你恨我、怨我?“
……
若元踉踉跄跄的跑回到自己的厢房,失魂落魄的坐在软塌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双刀,眼眶逐渐泛红,双拳紧握。
“若元,不要做让人瞧不起的事来,这世人已经负了你一次,不要再重蹈覆辙。”
她忍着痛苦,双脚盘起,坐在软榻上,念着师傅留下来的口诀。
“我定要恢复内功,为自己复仇,什么儿女情长,都不重要。”
若元是天生聪慧,尤其是在练习内力这块,别人不懂的道理,她往往一点就通。
如今,她照着师傅留下来的口诀,开始慢慢静心修炼。
可惜的是,宋歆这幅身躯,实在太差。
奇经八脉打不开。
要是通了这奇经八脉,她可在一个月内恢复内功,倒时取卫离项上人头,不过就是眨眼的事。
许是练的久了,又或是胸前伤口复发,练着练着,便昏迷过去。
紧跟着,伤口感染,若元开始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看见了素素。
她跪在她的跟前,哭着说:“小姐,我已经去求大夫人,求她给你请大夫,你一定要撑过来。”
若元不知昏睡了多久,总觉得醒时素雪银装,再醒时月色明亮。
几日后,一阵鞭炮声彻响整个宋府,紧跟着锣鼓喧天。
若元缓缓睁开双眼……
“小姐?!”
素素见她苏醒,欢喜的迎过来:“您醒了!老天保佑,您总算醒了!”
若元蹙眉,艰难而虚弱的问:“外头何事,如此喧闹?”
“府内大喜。”素素说:“皇上刚下令赐婚,咱们宋府的嫡女,马上就要成为宣宁王妃了。”
说着,素素惆怅的看着外头:“这大房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们的日子怕是要更苦了……”
然,话音落下。
若元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紧跟着便是狂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顿时就染红了眼前床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