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祖家度过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童年,在那里我不叫刘大丫,我叫刘映云,在那里我不必每日战战兢兢地面对伪善的母亲,也可以去学堂里读书学字。
外祖母知道以母亲的性子,定然不会为了我的将来而筹谋,或是送与高官做妾室,或是沦为权贵的玩物,左右不过是成为她宝贝儿子的垫脚石罢了。
外祖母心疼我,决计要趁早将我的婚事定下,旁的人她放心不下,便将我许给了外祖的义子徐慎元。
徐郎原是外祖挚友的老来子,挚友夫妇身亡后,外祖见徐郎尚且年幼,无人照料,便将徐郎带回了家中悉心培养。
我和徐郎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外祖母替我俩定下婚事时,我与他并未有多少感情,不过是一起上学堂的同窗之情罢,我原以为他也是如此。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外祖父母相继离世,我又被送回了刘府,自此以后,我的名字又变回了刘大丫。
临行前,一身素衣的徐郎失态地拉住了我的手,他的耳廓通红,郑重地同我道:“我如今孑然一身,无法予你些什么,但是云娘你等我,等我取得功名后,必定会去找你,以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
我一愣,轻轻将手抽回,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应承道:“嗯,我等你。”
回刘府后,我时常能收到徐郎寄来的信笺,或是他新作的文章,或是近期学堂里发生的趣事,书信不长,却寄托了他的相思。
但是我却鲜少给他回信,因为纸张金贵,家里的纸墨是要留着给天赐学习以考取功名的,而我是用不得的,因此我只能偷摸着给他写信。
可笑外祖从未轻视过身为女子的母亲,而母亲却从未将她的女儿当**来看待。
趁着夜深时,我偷着溜入墨房内,在微弱的烛灯下给徐郎回信,却不想被夜归的天赐给碰了个正着。
他看起来像是喝了不少的酒,一张脸上是不正常地潮红,看着我拿着墨笔在桌案写画,他挑眉狐疑地问道:“你会写字?”
我本不想让他知晓,却不想被他碰了个正着,只好点点头道:“在外祖身边,略学了几个字罢了。”
他大着舌头道:“都说洛阳纸贵,这么贵的纸张却被你给浪费了,若是让母亲知晓,可没有你好果子吃。”
我皱着眉看着有些醉意昏沉的他,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喝大了说出的糊涂话,还是当真不知道“洛阳纸贵”的典故。
我自然懒得和一个醉酒之人计较,只好顺着他的话,配合着问道:“那你可以不要告诉母亲吗?”
“哈!”刘天赐突然大笑一声,吓得我一激灵:“想要我不告诉母亲也可以,但是你要帮我完成每日的课业。”
我思忖了一会儿,在他威胁中又带着点儿幽怨的目光中,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于我而言替他完成课业也不是件难事,我也不必再趁夜偷摸着来墨房回信,于他而言则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投入到玉面郎君的怀中纵情享乐,双赢的局面,我何乐而不为?
但是没想到的是,自我接替了天赐的课业之后,夫子竟对天赐赞扬有加,直言天赐的课业比之从前有了莫大的进步,想来应当是要开窍了。
母亲听着夫子的赞扬,更加坚信了天赐是文曲星下凡,终会有成为宰辅大臣的那一日,届时,她便是宰辅大臣的母亲,诰命封身,再也没有人能轻视了去。
母亲沉溺在自己的美丽幻想中,自然看不到天赐脸上闪过的那抹心虚之色。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堪堪能下床之时,母亲带着下人再次来到了我的房间。
她冷冷地瞟了我一眼,吩咐下人替我换了身衣裳,下人们的动作粗鲁,刚愈合没多久的伤口因大幅度的动作而再次裂开,丝丝血渍染红了新换上的罗裙。
“今日天气晴朗,我看你也许久未曾出门了,今日便陪母亲去街上逛上一逛吧。”
我自然是推脱不了的,只能拖着病体跟在母亲身后半步,每走一步伤口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我却不觉得煎熬,因为我很是期待母亲待会儿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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