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为了方便练舞，我在学校的附近租了一个房子。

也是因为我不想回家看到他们。

这个小小的出租屋，竟然比家里还要温情许多。

我窝在沙发上不愿再动，就连天黑了都不知道。

门口传来轻缓的敲门声，我恍然回神，穿上鞋子去开门。

“我刚刚去了你家，没找到你，猜想你应该在这里。”

张老师已年近五十，但平常看起来很有精气神，才短短几天没见，感觉张老师已经老了许多。

我坐在了家里唯一的板凳上，张老师幽幽的看着我，像是极力忍着自己的情绪。

“张老师，对不起，还是让您失望了……”

张老师却忽然红了眼眶，他微微转头，将视线移开。

“你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他深吸了一口气：“老师知道你对家里人失望，但这件事真的不能瞒着，你知道渐冻症是什么意思吗？”

张老师苦口婆心，额头的皱纹都深了一些。

我垂眸，千头万绪积在心中，最终还是没发一言。

张老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跟你师母商量了一下，这段时间你先跟瑶瑶住在一起，你这个状态不能没有人看着，万一……”

他没有再叹气，只是愁眉看着我。

瑶瑶是他们的女儿，在读医学生，我见过几次，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

我想要拒绝，张老师已经提前预判了我：“瑶瑶很喜欢你，都把家里收拾好了，她那个小房子里住两个刚好，本来就是两室的。”

张老师看了一眼我放在旁边的行李箱，站起身来：“行了，也别整理了，我这就给瑶瑶说一声。”

瑶瑶看到我的时候兴奋极了：“宋栀，我好喜欢你！”

她激动的拿着我一战成名的舞蹈照片要我给她签名。

“收起来，签什么签！”

张老师极快的看了我一眼，沉着脸低声说道。

我看着照片上人，自信漂亮，身姿飘逸，那时我18岁。

《盛世长安》是我第一个作品，也是这个作品让我拜入了张老师的门下。

就在瑶瑶将照片要收回去的时候，我接了过来。

微微笑了：“我没有笔。”

瑶瑶兴奋的在家里找来了彩笔，颇为不好意思：“只有这个笔了。”

签完之后我就被瑶瑶安置在了她旁边的空房里。

她很忙，家里经常就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当我第二次双腿失去力气的时候，没有人在我的身边。

无限的心慌和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站起来，可是那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瑶瑶惊叫着把我扶了起来。

我看到她额头有细细的汗珠。

“你不要害怕，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先放松身体，调整好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神情过于惊慌，她也有些紧张。

“我……”

我刚想开口，可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我没事，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我没关系。

可话到了嘴边，一句都说不出口。

我这一摔，又把自己摔到了医院里，还看到了好久没有见到的人。

“先给我们看。”

陆远舟抱着姜晚晚高高在上的命令着。

姜晚晚的脸色惨白，一双楚楚可怜的小鹿眼饱含泪水：“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还是先让栀栀看吧。”

陆远舟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看我坐在轮椅上，只轻声冷哼：“她能有什么事，一点小伤小痛就咋咋呼呼，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段时间也没去跳舞，谁知道在哪里鬼混。”

瑶瑶气得上前就要跟他打起来，我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让他们先去。”

反正我也是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姜晚晚的伤并不严重，只是轻微擦伤，陆远舟拿了药之后在走廊给她上药。

她连声喘息，低低的祈求：“轻点，远舟，真的好痛……”

陆远舟眼里的柔情不似作假，他似是放轻了些，姜晚晚没有再轻呼了。

目光触及到我时，她微微躲了一下：“栀栀，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当时……”

“跟她解释什么，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陆远舟甚至都不让她把话说完，就把人抱着离开了。

瑶瑶气得胃疼：“这人什么态度，一个擦伤而已，像是要了他命一样，还那副死样子，擦个药都不忘记撩拨人，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我怔愣了一瞬间，之前的陆远舟也曾这样对我。

但那些美好实在是太稀少，也太久远了。

印象里唯一能想起来的，竟然是陆远舟的冷脸。

我甩了甩头，瑶瑶将我带到了医生的面前。

“这个发病速度确实有点快了。”

从医生的眼神里，我竟然感受到了一丝镇定。

“保持心态良好，可以适量的做一些有氧运动，时常锻炼自己的肌肉。”

我无意识的点头，却被门外猛然闯进来的人紧紧禁锢住。

“她是得了……”

妈妈不可置信的看着医生。

医生肯定的回答，她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

“明明说只有百分之五的可能的……”

她不住的摇着头，慌乱又迷茫。

医生叹了口气：“任何可能都有，百分之五不代表就没有这个可能。”

什么百分之五？

我心里有些什么东西正在呼之欲出，但理性让我不敢去想。

“宋嘉明明说了，不是百分之百的……”

她踉跄着站起身，愤愤指着医生：“你骗人，你跟宋栀合伙骗人！”

不等医生说什么，她已经跑了出去。

我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