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幽幽转醒时,同房的丫鬟正感叹我的命大。
“这几天长公主跟驸马正怄气,赌气找了男宠。下人们早就躲开了,偏偏就你撞了上去。”
怪不得,送衣服的差事会落在我的身上。
“你过去的时候,驸马已经站了三个时辰了。你又凑了上去,可不成他们两人的发泄桶。”
眼前仍然一阵阵发黑,我咳嗽几声,追问道:“那后来呢?”
她压低了声音:“驸马气极,扬言要划破自己的脸,让公主再也不想见他。
公主慌了神,抢了驸马的剑,又把男宠打发去了荒废的院子,这才哄住了驸马。”
我道出心中疑问:“外人都说驸马和公主恩爱异常,相敬如宾。公主怎么还会有男宠呢?”
她目光讽刺:“外人还说长公主心如菩萨,你说呢?”
她又叹了一口气:“人人都挤破头想进来长公主府,谁知道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又知道哪一天你我就没了呢。”
“说起来,最倒霉的是一个女画师。五年前驸马只是当街驻足多看了两眼她的画,长公主就直接把人掳走,让女画师为她和驸马作画。可女画师画好后,长公主不满意,说没有画出来她和驸马之间的情谊,直接让人砍断了她的手,扔到乱葬岗中活活冻死了。”
长公主这样做,无非是告诫驸马,她才是他的天,一举一动皆要顺从她的心意。
就如今天状似争风吃醋,其实是对他的羞辱一样。
有人丢了性命,也只能怪她自己倒霉。
然而还没等我庆幸逃过一劫,声音尖细的总管就大摇大摆地来到我的房间。
“扰了长公主的兴致,死罪可逃,活罪难逃。长公主仁慈,命掌掴五十。”
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扇在我的脸上。
脑袋嗡鸣一片,等一切结束,我已口鼻出血。
总管伸出手指探了探我的鼻息:“还有口气。拖下去扔到柴房,等咽气了就扔出府去。”
同房丫鬟跪在地上,死死咬着牙,不敢出声。
我被关在了柴房。
身上很痛,很冷,夜里发起了高热,脑袋里一片浆糊,但我不敢闭眼。
我要活下去。
我花掉了五年的积蓄,好不容易进了长公主府,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还没给阿姐报仇。我不能死。
就当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白瓷瓶突然从窗口丢了进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爬过去,打开瓶盖,里面传来一阵药香。竟然是一瓶药丸。
我顾不得其他,倒了一颗囫囵吞下。
是谁给我偷偷送药?
还没等我想明白,柴房门吱呀一声,同房丫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我忙将药瓶塞在身下。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给我,里面是一个水袋和几个馒头。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说完这句话,她忙起身就走。
到门口时,她忽而又停住,眼里有泪花闪现:“说起来你和我妹妹一样大,她三年前在长公主院子当差,被乱棍打死了。看到你,我总想起她。”
说完她抹了抹脸,匆匆离开了。
我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有点甜。
我有点想阿姐了。
可是第二天,同房丫鬟受了棍刑,也被扔进了柴房。
她身下糜烂一片,血糊糊的,分不清哪些是肉,哪些是衣服。
我颤抖着爬过来,她却笑了:“还是被发现了,无所谓了,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与其终日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还不如给个痛快。咳咳咳。”
她咳嗽起来,眼神却亮的惊人:“我终于……终于可以去找我的妹妹了。”
她咽了气。
我的脸上冰凉一片,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蝼蚁的命就不是命吗?
满天神佛为什么听不到尘埃里的哭喊?
如果命运决意碾落为泥,
不屈的灵魂也会将悲歌化作向命运宣誓的壮曲。
我掏出已经干硬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它已经不甜了。
但心中跳跃的火苗越来越亮。
我一定要活下去。
许是我命不该绝,我撑了过来,回到了厨房。
长公主生辰那天,我终于等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