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林太傅寿宴上。
因我那老侯爷公爹常年患病卧床,婆母又要随身侍奉,林太傅的寿宴就由我带着小姑子李安宁出席。
大周宴席不设男女大防,可同席。
上坐有太子刘蕴,寿星老林太傅,以及太傅夫人。
以下,依次是大皇子刘旭,二皇子刘柄,五皇子刘宴,跟他们的正妃。
其次是按品阶由前向后入座的大臣,臣妇,家中儿郎女眷姑娘。
我穿着得体的素雅服饰静坐在靠末端的位置上,低眉细品雨前龙井,身侧是珠环碧翠,绫罗绸缎盛装出席十分高调的小姑子李安宁。
她那一双溜圆的眼儿从入席就没离开过儒雅斯文的太子殿下。
我当作没有看见。
前世,参加寿宴,我特意打听太子喜好。
给小姑子打扮得柔婉娴静,矜持有度,让太子对她十分难忘。
这一世,我心里冷笑,太子最不喜轻浮奢靡的女子。
我抬眼瞥到太子看见小姑子时微蹙的眉,就知道太子对她已然生了厌恶。
我对面坐的是李清流,李诚泰,还有一众太傅的学生。
歌舞落幕,一番寒暄客套。
李诚泰早按捺不住想把八骏图献给太傅,得到太傅赏识,被众人艳羡。
他大步跨出位子谄媚地给林太傅磕了三个响头。
慷慨激昂道,“学生感恩老师多年教导,特意寻来八骏图,赠予老师。”
此话一出,人群沸腾。
无不讨论八骏图的珍贵,赞叹李诚泰的用心。
李诚泰立在正中,如同一只傲娇的花公鸡,自鸣得意着。
我看到林太傅微蹙了眉,抬眼看了李清流的方向。
我心想,昨晚我离开后,李清流一定是做了什么。
他端坐在最末的位置上,浅笑着回看我一眼,而后,一副闲看好戏的模样。
八骏图被奴仆呈上,林太傅接过仔细观摩。
片刻后,面色黑沉。
随手一扔,把那八骏图摔在李诚泰面前。
“本太傅,是年纪大了,到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分不出真假,李诚泰你竟拿赝品来糊弄本太傅!”
此话一出,一向温润的太子眉目微蹙,沉声道,“景阳侯府当真是没落了,竟拿赝品欺辱师长,把人拖出寿宴!”
李诚泰彻底慌了,十年寒窗苦读,怎能栽在一幅画上。
捡起地上的八骏图,仔细瞧着。
他哪里能分出真假。
仰起头,急切辩解,“恩师,太子殿下,这八骏图不可能是赝品!”
“你如何证明?”太傅怒问。
李诚泰口不择言,指着坐在最末尾处的我。
“这是,这是家中嫂子的,我嫂子娘家富可敌国,怎能拿赝品当嫁妆呢?”
“嫂子,你快跟太子,恩师解释一下。”
在昨晚做决定前,我就知道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我换上慌张无措的神色,惶恐不安地走出座位,跪在太子,林太傅身前。
“八骏图是臣妇的嫁妆,但臣妇家人只是送与臣妇把玩,并不知那八骏图是真是假,诚泰说这个八骏图对他以后考取功名有用,臣妇就给了诚泰!哪承想帮了倒忙!”
我话落,议论声四起。
“原来是拿了嫂子的嫁妆来做人情!”
“拿了又怎样,真假都不分,真是好意思!”
“听见没贿赂太傅!我看这进士的名号,也是贿赂来的吧!”
我低垂着头装作一副惶恐无知模样,嘴角却是微扬的。
我身侧的李诚泰哪里还有往日里儒雅金贵模样,一张俊脸涨红,心里定是怒不可遏,竟口不择言地指着我骂道,“你果真是商贾出身,无知愚昧,今日害惨了我!”
呵,你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这个商贾赚来的。
我顺势瘫坐在地,硬挤出几滴清泪,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诚泰,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侯府没落,亏我嫁妆的填补,才把你养大。”
“你大哥新婚夜为了别的女子弃我而去,落了个惨死的下场!我从此成了望门寡,此生都不会有所出,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你要什么都给你,怎会想害你啊!”
外人都听不下去了,一顿铺天盖地的责骂声把小叔子淹没。
回想前世,被人骂是克星,是荡妇!
他今日所受抵不上我万分之一的痛楚。
林太傅最重名声,被人误解收受贿赂,恼羞成怒下跟他解除师生关系。
太子最厌恶品行不端,忘恩负义之辈,除了他的进士学位,后被家丁撵出了太傅府邸,狼狈至极。
李诚泰这一生都走不了仕途,当不了状元。
我心里是无比畅快。
李清流在寿宴结束时找到我,诉说昨夜就把八骏图献给了太傅,还顺带请了鉴定大师教林太傅鉴定真伪。
我笑他是只狡猾的狐狸。
我那幅赝品也是出自大家之手,的确很难分出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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