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郑凯略显青涩，和如今这副人高马大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满头黄毛，串着鼻环。

厚重刘海，让他成了独眼龙，他却觉得这是时髦。

裤子松松垮垮，**还挂着铁链。

右手搂着同样装束的女孩子，趾高气昂的站在我面前。

“妈，给我二十块钱，今晚我不回来了。”

那个年代，我工资一天才五十。

他张口就要二十块，更何况，这钱一看就不是去做好事。

我肯定不会给他。

我编竹筐的手上下翻飞，一刻也舍不得停歇。

即使碎竹屑扎进我的肉里，我也好像没感觉到疼痛。

“没钱，现在是上学的时间，你要干什么去？”

“你根本不懂我们的义气，这二十块钱是给我兄弟平事的。”

“你给不给，别弄这些竹筐了，丢人现眼。”

他一脚踹飞我手里的竹筐，好似这样多有面子。

还将手腕的女孩，往自己臂弯又带了带。

“瞧瞧她这没出息的样子，等我跟着龙哥挣了大钱，到时候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

十五岁的少年啊，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以为自己这样是帅气，是面子。

殊不知，他光辉灿烂的人生，正被自己一步步拉入深渊。

我想都没想，随手抄起一边的扫帚头，对准他的脊背抽了过去。

他被我抽的上蹿下跳，就像要被宰的鸡一样。

到处乱飞！

砰！

一声巨响，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的郑凯。

将家里唯一一口铁锅，砸了个底朝天。

“你是个什么玩意，竟然敢打我。从今以后，老子跟你一刀两断，再也不回来了。”

说完拉着身边的女孩子，扭头就走。

因为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到，哐当一声，撞到了院子里的木头门。

气急败坏的他，骂骂咧咧加快了离开的步子。

连头也不回。

我看着不服管教的郑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这脾气就跟那个死爹一样，是个蠢货。

我既然生了他，就得为他负责。

当天下午，郑凯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

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整个人像一点就着的炮仗

在家里到处踱步。

“谁让你打电话跟小美爸妈告状了，你知道我有多丢人吗？”

“他们把我堵在宾馆，小美爸爸还打了我一顿，我那些朋友都看到了。”

“你就是这么做我妈妈的？你根本不懂我？”

他歇斯底里的朝我怒吼，宣泄着自己年少的愤慨。

“本来有你这样无能的妈妈我就够丢人了，你现在让我怎么出门？”

无能两个字，针一样扎进我的肉里。

十月怀胎的儿子，我不心疼，是假的。

我几乎是哆嗦着指着他的脸：“你不想要我这样的妈，就自己出去找妈，我不管你。”

郑凯浑身上下全是烟味，牙齿死死抵住后槽牙。

“给我钱，我要钱。”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忽然凶狠起来。

好像要把我弄死，眼底全是狠毒。

这副模样我都看傻了。

一直以来，郑凯在我眼里就是一不小心走上歪路的孩子。

本性不坏，可他如今这模样，却让我从心底打颤。

见我一句话没说，郑凯疯了。

忽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眼珠布满血丝。

“钱，给我钱，快给我钱。”

霎那间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我疯狂拍打他的脊背。

郑凯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只一个劲的朝我要钱。

见我不肯松口，啪啪啪抽了我三个耳光。

“给我钱，给我钱。”

我随手摸到身边的水壶，噗通一声将他从我身上砸开。

他被我砸到地上，蜷缩成蛆虫模样。

身体不断发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就像是从百丈深渊传出来的凌冽风啸声。

手指不自觉弯曲，黄土地被他挖出一道一道的深坑，指甲都磨出血。

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我还没反应过来，郑凯忽然朝我跪下来。

“妈，给我钱，求你，给我钱。”

到了这个时候，我即使见识浅薄，也隐隐知道他对什么东西上瘾了。

我一边安抚他，一边往后退。

那里有一团麻绳，可郑凯不是傻子。

他察觉到我的意图，猛然扑上来，一脚将我踹到桌角。

那一瞬间，我几乎爬不起来。

郑凯趁着这个机会，在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终究还是找到我藏起来的钱，连滚带爬的跑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仍旧无法忘记当时的心情。

一股难言的绝望笼罩在胸口，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这个大儿子，怕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