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独自出了乾宫。

月明星稀。

跟在他身后的事羽林卫和锦衣卫。

裴厌站在月歆宫前发了许久的呆。

月歆宫已经重建，院中那棵枯萎的月桂没有被清理，孤零零的种在院中。

他站了许久，随后转身，抬步，远去。

自从苏棠死后。

裴厌很难入睡，他命人植了一山的海棠花，如今海棠花开了大半，他赶了半个时辰的路，置身于花海中，整颗心才可以慢慢冷静下来。

“棠儿。”

他手握住旁边海棠根茎。

整个人躺在地上，隐在了花海之中。

他侧头。

泪水无声划过。

“棠儿……”

裴厌的身旁放了酒，看样子，今晚已经喝了许多，酒都空了好几坛了，他要将自己灌醉，不然总是无法入睡。

半年多来。

他每天晚上闭眼。

脑海里都是苏棠那一句：“阿厌，你不是说我从未说过爱你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你。”

然后她便一跃而下，没有丝毫顾忌和怀念。

现实中她没能阻止她那一跃。

梦里的他也没有。

他依稀能感觉到棠儿的衣袖飘过他指间。

她对自己诉说着她的无奈，诉说着她的苦楚，诉说着她的爱意，在那竹简之上，一字一字记录着少女的心动，记录着他们曾经的一点一滴，记录着她得知自己与萧稷定亲时的无奈与内心挣扎。

竹简里说，她从来没有后悔过遇到他。

可她后悔爱上了他。

倾覆了苏家。

“不是的……不是的……”

她背负了如此多的愧疚与罪恶，却还是在他身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而他不管不问，任由她被别人取笑欺凌。

棠儿最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午夜梦回，他永远都忘不了。

他余生，再也遇不到如此真心待他之人了。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的话，他定不会将她伤的如此痛彻心扉。

在花海的五十米开外。

那里是羽林军和锦衣卫。

“陛下又喝醉了。”

“陛下又在怀念皇后了。”

苏棠死后。

裴厌用了许多手段帮他正名，苏家被平反，就连她曾经被人设计丢到暖春阁一事也真相大白，此事竟然是苏棠那名义上的兄长萧稷所为，因为从苏棠葬身火海那晚萧稷便消失了，也是在裴厌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发布了对萧稷的追杀令。

只是裴厌也没有想到，萧稷早就离开了大殷，回到了元苍，并且还成了元苍国的幽州王殿下。

“皇后仁德，活着的时候与陛下相知相扶持，后来受了那么多委屈，家人全死了，她承受不住此等情绪也是正常之举，只是可怜了陛下，自从皇后死后，他便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般。”

有人连忙做了“嘘——”的手势。

他们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吗？之前依附董家的官员全部都被赶尽杀绝，便是因为那董太师的女儿，也就是之前的皇贵妃，她当初用了不干净的手段爬上了陛下的龙船，还使了特殊的手段，使得陛下不得不杀了苏家上下立威。”

“皇后本来与陛下还育有一子的，当时皇后娘娘将孩子的小衣都做好了，可却被皇贵妃叫了过去，然后胎死腹中，最后诞下来的，是一名死婴。”

“那时候董家势大，陛下皇位不稳，暂时动不了他们，所以这些委屈，便只能让皇后娘娘独自吞下。”

“谁又想到，后来的董家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将北莽的精兵私放入境，还联合着董家在朝内的势力畅通无阻的让三万北莽大军直逼皇城。”

“如此，可是谋逆犯上，不可饶恕的大罪啊！”

“是啊，所以后来陛下醒来之后所处理的第一件政事，所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抓捕董家所有人，生死不论，当时负责此事的便是我们的厂公大人。”

几人讲的小声。

身体却是绷得笔直，不敢疏忽。

远处。

男人的嘴角露出苦笑。

棠儿你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好了，是我弄丢了你。

裴厌的耳力不差。

他们若是说起苏棠，他便任由他们去说，可若是他们口里敢对苏棠不敬半分，这几人便立马会脑袋落地。

半年多来，裴厌因为压抑。

白日里，只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之上。

不仅如此。

他也开始没日没夜的操练，强健体魄，嗜血残暴。

一遍一遍的查看六国的边防图。

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拥有着一切。

只是夜深人静时。

关于苏棠的记忆总是会蜂拥而来，裴厌想苏棠，想得快要发疯了，不对，他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