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掌门不说话了。

「掌门，你撒谎了吧。」我挽起自己的头发，穿好冬衣，「我身上的诅咒……第二道，废尽修为，第三道，筋骨寸断，再加上最后的雷劫，都在耿介身上吧。」

我在墙角找到了自己的佩剑，拿到手里挂在腰间，然后继续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即将成神的耿介，在雷劫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我推开门，鹅毛般的雪花混着小冰雹砸到我脸上，掌门的表情悲戚，但我却笑了：「天道的诅咒要是这么容易破，染枝就不用死了。」

说完我捏了个御风诀飞出去，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早。」

昶山要比扈江山上暖和些，但耿介还是披上了大氅，苍白的脸色在黑色大氅的映照下更显得虚弱。

他的瞳中光彩熠熠，嘴唇却冻得发灰。

我就这样盯着他，走到他面前，手指触上他冰凉的面颊：「你说……你比我大多少呢？」

他笑了，按住我的手贴在他脸旁，他的手亦是冰冷的：「可能有几百岁吧。」

我也想笑，但是却咳嗽起来，他一下一下轻抚着我的背，好像马上要死的人是我，不是他。

我好半晌才缓过来，骂他：「这么大年纪了，顶着个少年的脸，不害臊吗？」

「也是。」他愣了一下，伸手过来掩住我的眼睛。

再放开时，我眼前的他已然高了一截，依旧是那般眉清目秀的模样，还有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但总觉得变了些。

我仰着头，手指颤抖，从他额角的鬓发摸到眉骨，然后是柔软的嘴唇，我眼神怔怔，嗫嚅道：「谁能想到曾经要斩杀众生的魔头，竟长这幅模样。」

我的手指又顺着他的下颚往下，停在胸口。

然后仰头凑上去找他的唇，我像是叼上了一块凉玉，他的手掐住我的脖颈，更加用力地吻上来。

唇齿碰撞间，我猛地变出匕首刺进他心口，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你一生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但是这筋骨寸断之苦和天道雷劫，还是还给我吧。」

耿介呛出一口血沫，半睁着的眼里满是无奈，他似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耳边阵阵嗡鸣，听不太清。

他握住我沾满鲜血不住颤抖的手腕，然后伏到我的耳边，他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凉的。

「小家伙，我们虽已交换命格，但我毕竟是化神之体，一把匕首，还要不了我的性命。」

然后他干脆把头埋进我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但你这样……还是挺疼的。」

我整个人被他拥在怀里，脸埋进软乎乎的大氅，我愣了半晌，手一松，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叮啷」一声清响。

我紧紧抓住他宽大的衣襟，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然后在这广袤昏暗的昶山顶，嚎啕大哭。

一只玄鸟自头顶掠过，凄厉的鸣叫被无限拉长，最后消失在天际。

不甘天道束缚的魔头与带着天道诅咒出生的孩子在这长空之下相拥。